第23章

  他轻笑一声。仰头饮下酒后,才又正经地劝道:“你不准惦记着学武。那是苦活儿,实战时会受伤的。还可能送了小命。你好日子不过,折腾这些干什么?”
  他指着自己身上,“你也想要这些疤不成?你这嫩胳膊细腿的,受一次伤就呜呼了。”
  雪砚冲他的疤望了一会,自投罗网地游到了他身边去。他伸手刮一刮她的鼻子,微醺而低沉地说:“你这胆小鬼怕什么。我统共就你这么一个......难道还护不住么?”
  她就怔怔地不说话了。为这句“统共就你这么一个”,心里汪开了一滩的糖水。她缓缓地仰头找他的眼睛。周魁一脸铁血地避开了,耳根子红得发了紫。
  过一会,她甜蜜地唏嘘道:“四哥,你讲甜言蜜语讲得真好。比我强多了。”
  “哼,仅此一次。看你今天可怜的份上。”他酷酷地说着。下巴颌抵住她的额蹭了蹭。
  分明早晨才刚刮的脸,这会儿又很毛糙了。雪砚觉得像一把锉子在打磨自己。可她没有避让。人家统共就她这么一个哎,就算蹭破了皮也得认啊。
  周魁却猛地停住了动作——怎么搞的,这家伙的脸烫得像个火蛋!伸手一搭脉,剑眉锁紧了:“嗯,你发烧了。”怪不得呢,整个人都迷瞪瞪的了。
  她懵懵地摸住额头,呢喃道:“是吗,我在发烧?”
  “过度惊吓,发烧是正常的。”他冲门外喊了李嬷嬷。嬷嬷应了,便吩咐道:“去找一副退烧药贴来,再去哥嫂家问一声,有没有‘惊风七厘散’。”
  李嬷嬷得了令,急火火地张罗去了。
  男主人也像来了紧急军情。以闪电之速出了浴,帮她擦干穿衣,烘了头发。裹得密不透风地带回卧室去了。
  气氛整得像大军压境了一样。
  **
  雪砚本来还没觉着病,一心只顾着享受贵族家的浴池。现在出了水,立刻病来如山倒。乏得连胳膊也抬不起了。嘴里咳出来的气热烘烘的。
  竹笙端来一碗小米浆。她勉强喝了一点,就再没胃口了。服下两粒“惊风七厘散”的蜜丸,已是软歪歪的,一副要撒手人寰的虚脱样子。
  他瞅着她,叹口气说:“莫怕。不是大病。惊吓过度了而已。”
  她奄奄一息地说,“四哥,不要告诉别人。人家要笑我没用的。”
  “嗯,你睡吧。”
  她合了眼,气息细促得像个孱弱的小病猫。
  靠在引枕上一小会,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周魁守了一会,在卧室的四仙桌上简单用了晚餐。吃了两盘水饺,一些果子。之后,不合眼地瞪着妻子。暗自懊悔自己的大意。
  他见这活宝还能调皮地溜嘴子,以为没多大事了。
  哪知她稀里糊涂的,连自己发烧了也没数。哎......
  将近三更时,他才解衣躺下。刚要弹指灭了灯,旁边的人忽然不安稳起来。上气接不到下气地喘,喉咙里有“嘤嘤”的声音,听着挺瘆人的。
  周魁翻身一看:这泪水沿着眼角往下淌,都淌成小沟了。怕是被噩梦魇了!他赶紧推一推她,“雪儿,雪儿!”
  她却醒不来,忽然一个悲声冲出了喉咙:“四哥,你睁眼看一看我!”声音不大,撕心裂肺。
  活活把他吓得僵住。
  “醒一醒,雪儿!”他把人连着被子抱起,拍着脸颊唤她。
  她仍是泪流成河,嘶着声音喊:“四哥,你睁眼看一看我。”
  “哼,我眼睁着呢!你倒是先睁眼看一看我!”周魁面沉如铁地说着。手指紧按她的风池、百会二穴,升举阳气,提神醒脑。
  她倒是不喊了。就是不住地发抖、出汗,显然在噩梦里遭天大的罪了。他在梦外瞧着,也出了一身的汗。
  这家伙是不是梦见他死了,在哭灵?她哭成这样,叫他心连心地感到了疼。说不上的一种滋味。
  过一会儿,她总算悠悠地醒了。两眼无神像一对琉璃珠子。魂儿都丢在梦里了。
  “雪儿,小雪。”周魁喊了几声,差点就要把岳母的“乖囡心肝肉”也喊出口了。她终于嘶哑地“啊”一声,一个猛子扎进了他怀里。搂得死紧死紧,“是做梦啊,太好了。我要被你吓死了。”
  他木着脸,没好气地说:“我才被你吓死了。”
  深更半夜,夫妻俩喘得像渡了一次生死大劫。彼此都去了半条命似的。
  虚脱一会,她楚楚可怜地抬起了脸,控诉道:“我梦见自己你躺在棺材里,可把我哭死啦。你不知道咱俩有多恩爱,你怎么忍心撇下我一个人做寡妇呢!”
  丈夫无奈地摇头,“不怕了,你这胆小鬼。梦都是假的。”
  “你不懂,我的梦有时很灵通的。”她拿手背抹了抹泪,凄凄地说,“天啊,我不要做寡妇,我也不想进宫去。我不要做皇帝的妃子。”
  丈夫一听这话,立马变深沉了。起身把早已准备好的梨片递给她,问道:“究竟梦到什么了,说来听听。”
  雪砚连忙抱住小碟子,一抽一嗒地吃起来。
  每吃一口都像获救了。是幸福绝伦的感觉。丈夫还活着,她可爱的小家还没覆灭。真好!这梨汁入了腹,美得跟仙浆一样。把她心肺间的毒火全扑灭了。
  她美美地呼了一口气。
  见他还在等她说梦,便简单地概括道:“梦到的是明年夏天的事。那时,咱俩都好得贴骨贴肉了。恩爱得不要命了。你对我比现在好一万倍,简直捧手上怕摔了,含口里怕化了。我对你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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