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哼,你还真相信有人能把我的魂儿喊走?”他的嘴角一勾,天不怕地不怕的嚣张。天煞地恶的酷劲儿都上了脸。
  雪砚望着丈夫不怕死的样子,心想,这种狂人活不长真是一点不冤了他。世事往往就这样,横扫千军万马的强者能在牛屎洼一头栽死。
  反倒像她这种惜命怕死的弱鸡,一根弯扁担折不断,能活得长长久久的。
  她垂了眼,不嫌危言耸听地说:“我当然信。喊你的人可是摩尼秘教的圣姑,再喊几次啊......”她叹口气,又把不吉利的话咽了下去。
  丈夫听得惊雷滚滚,眉间蹙成了一个疙瘩:“你怎么知道的?”
  雪砚不言语。若说是梦里知道的,听上去也太玄虚飘渺了。可是,所有蛛丝马迹贯串起来,她已经越来越倾向于相信那场梦了。
  周魁的眼睛在妻子脸上找半天,找到一个正确答案:“......又是做梦做到的?”
  他倒是绝顶聪明。
  雪砚抬起一双动人心魄的眼睛,以柔克刚地望着他,“是的。四哥,你信我不信?”
  男人目光深邃地凝视她。对于这家伙的非凡灵性,他这半个月内已充分见识到了。自然不会把她的话当成小孩的胡言乱语。
  可是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十分惊悚、诡谲了。
  ——开玩笑,摩尼秘教的圣姑潜伏在他的府里?
  周魁沉吟片刻,忽然问道:“莫非,你疑心她扮成了咱家的老祖母?”
  雪砚被戳中了大穴一般,惊得差点跳起来,“诶,你别瞎说。我可没这大逆不道的想法。”
  丈夫哼笑一声,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不老实。你方才两次都特别提到了祖母。”他的黑眼睛逼视着她,里头闪耀着灼人的锋芒。“你跟我说话,何必说一句藏十句的?”
  雪砚红透了脸,真不知拿何种表情应对这人精。这哪里是个粗枝大叶的武夫?他比自己想象中敏锐多了!一时,嗫嚅道:“诶呀,什么都瞒不过我四哥。”
  “是你涉世不深,太嫩了。”他轻声一笑,“什么心思都在脸上。老狐狸一眼就能把你看到底。”
  雪砚听得心惊肉跳。“真的?”
  “当然。”
  “那我......要是跑祖母跟前,也会被人一眼看透?”
  “那还用说。”他怕她吃了亏,故意往严重了说。
  雪砚自认心机有几十重,挺会演的,没想到在丈夫眼里像个透明人。一时表情微涩,很不高兴地嘟了嘟嘴。
  他好笑地望她片刻,才严肃地说:“说吧,你究竟梦到了什么?”
  雪砚犹疑一会,抬眼瞧住了他:“说来荒唐,就是梦见了一个关在笼子里的老祖母,她好像并不认识我,也不知道你成亲了......很奇怪,是不是?”
  周魁的眼危险地眯了眯:“哦?”
  “后来,又梦见了玄女娘娘。”
  “梦见了玄女娘娘?”周魁一时暗忖:玄女娘娘入梦,这可是黄帝这般的圣人才有的待遇。这丫头在走什么血运?
  “嗯,对。”雪砚尽量平稳地说,“她说秘教圣姑藏在咱府里,你的死是她用秘术造成的。我想来想去,假如这梦是可信的,圣姑极可能装成了咱家的老祖母。四哥,我这想法靠谱么?”
  丈夫拧着他漂亮的剑眉,没有说话。
  整件事过于荒诞,奇诡,给这宁静的除夕夜笼上了异样严峻的调子。
  良久,他缓慢点头道:“嗯,世上有千奇百怪的人,也有千奇百怪的事。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她凑近他一点,悄声询问:“那你觉得现在这老祖母,和以前可有不一样之处?”
  周魁仔细回想一番,“没有。她老人家一直非常慈爱,逢人笑呵呵的。总喜欢劝人多拜一拜玄女娘娘。但这一切若是让一个善于模仿的人学去,装起来也并非难事。”
  “嗯。”雪砚恹恹无话。想到进周家门以来,祖母待她掏心掏肺的种种好,心里真希望怀疑错了。那一份慈爱真得像纯金打造的,怎么会是演出来的假货?
  不可能。
  雪砚一直在心里替祖母辩驳,寻各种理由推翻自己。
  “想来也不合道理。假如她假扮了老祖母,为何要将原来的祖母好吃好穿地养在地牢里呢?”说句大不孝的话,杀了岂不更省便、更不容易暴露?
  丈夫瞥她一眼,“秘教中人行事,一向最讲究一个秘字。这样做可能只是为了某一刻金蝉脱壳,随时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雪砚愣着,脑子里的某个结一下就贯通了。
  第一次梦中被勒死的老祖母,或许就是被关起来的这个吧?那圣姑要离开了,把人一杀了事。谁也不知她曾经来过。
  两人各怀一份心事,陷入了沉思。许久,周魁拍一拍她,轻声安抚道:“不要多想了。此事我来处理。是不是别人装扮的一试便知。”
  雪砚一听这话,几乎要被他吓死。
  赶紧把头拗起来,“四哥,你什么都别管。千万不可打草惊蛇。”
  “怕什么,胆小鬼!”丈夫一点都不买账,掐了掐她的脸,“你还真相信,随便喊上一两声就拿住四哥的魂儿了?”
  他故作冷硬地训斥她,“没出息到这种程度,还是不是我周魁的女人?”
  这热辣的训诫训得两人脸都红了。
  她又羞又气,撒娇呛道:“我没出息。你最厉害,那梦里怎么躺棺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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