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他在她背上盖一条毯子。动作一万分小心,生怕碰坏了她的伤口。
  听着这浑厚低沉的声音,雪砚绞成一团的五脏六腑也渐渐平展了。
  她逼着自己要坚强,忍泪道:“嗯,好。我不动。”
  丈夫凝视她一会,轻轻吻在了脸颊上。
  无尽的疼惜浸润到她的心上来了。雪砚一时无比感动。
  在这个凌厉、冷峻的武将身上,不但有一个魅力十足的夫君,还有她曾幻想过的父亲和兄长。他就像高山峻岭一般,是个令人安心的靠山。
  四哥啊,我的四哥。
  雪砚懂事地想,我不能再哭哭啼啼地叫他担心了。又不是啥了不起的坎儿,不就秃个瓢么?不就烂几个洞么?我就算秃了也照样美美的!
  雪砚的心迅速强大起来了......
  身体却因为“中毒”的自我暗示,已完全不能自理。
  她乖巧地伏在软垫上,感受着“毒性”在浑身荡漾。这玩意儿可真上头,一阵一阵地叫她虚弱。眼皮子有千斤重。
  一会子功夫,人已夹在半梦半醒之间了。
  晕乎乎的,连他何时端东西回来的也不知道。
  等意识又一次上浮,便听见了一阵激烈的漱口声。雪砚把眼掀开一条缝,余光瞥见地上有个小盆,里头竟已有了不少的毒液。
  黑里带一丝红。
  色泽艳如毒蛇,极不安分似的在水中晕染着。
  雪砚的睡意就像鸟儿一样飞了,瞪大眼盯着看。“啊,这就是叫人皮肉腐烂的毒么?”
  “嗯。”浑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跟你的血一结合就成这样子了。你怕不怕?”
  当然怕死了。
  可是,她为了不叫夫君伤心,故作乐观地说:“不怕。还有一点漂亮呢。”
  夫君的肺子好疼。他深吸一口气说,“哼,漂亮!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要是瞧见背后几个血洞就不觉得漂亮了。”
  他端起盆,嘴里装模作样“呸”了一声。往水中挤几滴“墨汁”,又挤入一点杜鹃花揉出的汁。往地上一搁,正好卡在她视线的边缘上。
  然后激烈地漱口,吐在另一个小盆里。高高在上的公子爷一辈子没这样煞费苦心过。为了让不知死活的另一半痛彻领悟到江湖的可怕,几乎要把嘴漱烂了。
  雪砚柔声问:“四哥,你的嘴要不要紧?会被毒到么?”
  “嗯。有一点微微的麻木。”他认命似的说,“有什么办法,摊上了你这么个不省心的东西。”
  “不会腐烂吧?”
  “烂了就拉倒。”他没好气地说,“谁叫我命苦。”
  她心疼地沉默了一会儿,歉疚地嘀咕道:“我给夫君添麻烦了。”
  这家伙乖起来真要命,铁围山都能被她融化了。周魁瞅着那清丽无双的侧颜,趁热又问一次:“那你以后还敢不敢了?”
  “干嘛老问人家敢不敢的。”巾帼英雄的嘴比鸭子还硬,“我这人平常虽胆小,关键时刻大场面也是能托牢的。四哥,你不知我今天多猛,一点没堕了你的名头。”
  她吧啦吧啦讲起战斗的过程......
  丈夫听得戾气横生,狠狠地一口嘬在了她背上。
  雪砚吃痛,连忙汇报:“啊呀,现在能感到你在嘬了。有一点痛了。”
  “嗯,疼是好事。说明毒差不多清了。”
  “哦。”雪砚喘了一会,苦中作乐地说,“四哥,你有没有一种嗦螺蛳的感觉呀?”她伏在那里格格一笑。这笑声珠圆玉润,透出了死性不改的调皮。
  周魁一脸铁青,几乎被她噎死在那里。
  了不得了,这东西竟还笑得出口!这自愈力简直强得令人发指了。中毒、秃头这么大的创伤一转眼就没杀伤力了?
  他一腔的戏感都被她的笑声碎掉。
  噎了半天,恨恨地说,“这伤洞好了要留疤的。疤很丑,可惜了你这一身无暇的肌肤。”
  雪砚心里一阵难过,忍不住扁了扁嘴。
  泪直往上涌。
  可是,她想到夫君拿嘴为自己疗伤,立刻就把泪憋回去了。极懂事地逗个乐子:“没事的。四哥身上有疤,我也有了。咱俩就越来越有夫妻相啦......”
  丈夫的气息都不一样了。进气、出气都有点粗暴起来。
  “你怎么啦,嘴里不舒服么?”
  “没怎么。四哥深深被你感动了。”他拿起一盒“美容泥”,面无表情地抠了好大一坨,往她身上抹去。把双肩、腰眼上抹得一塌糊涂。
  后脑勺上也抹了。猩红猩红像封了一块蜡似的。
  “这是什么?”
  “别动,给你上药呢。”然后他略微净手,拿两面镜子前后一摄,让这家伙瞧自己惨烈的后背和脑勺子。
  雪砚差一点尖叫出声,眼都瞧直了。浑身都有些哆嗦。可是开口时,她仍是把大将风度拿捏得死死的。笑道:“哈哈,我这模样可以打一成语了,你猜是什么?”
  夫君一肚子内伤。
  打个屁的成语,他都想把人拎起来打一顿了。
  “哼,你倒是心情明媚。”他把镜子一合,一字一句地说,“从现在起给我好好地养伤。不能碰水,也不要洗澡。吃喝拉撒全都要在床上。”
  “啊,为什么?”她一下子惊恐起来。
  这就有点吓人了,还要在床上拉撒?
  要知道,雪砚对自己的仙子形象是在乎到骨子里的。成亲以来,为了不在卧室上马桶,晚上严格控制每一滴水的摄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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