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毕竟,媳妇也裹在这里头。
  此刻,国公爷拿着藤条立在门堂里。
  金刚怒目,须发如针。
  身后一水的列祖列宗牌位使他成了森严家法的化身。哥哥们把祠堂大门一关。这大义灭亲的架势,周魁都有十多年没见过了(小时倒是家常便饭)。
  祖母也来了。
  这时的她一点不慈祥了。假如雪砚在这里,会明白那个假货只弄了个九分像,还有一分没学到手的,是真正世家老太君的底蕴。
  说一句顶十句,极有力量。
  在她身上有这个家族的根,这家族的底色。
  老祖母顿一顿拐杖,威严而缓慢地说:“周家世代门风清正,虽有几个窝囊不争气的,却从没出过打媳妇的子弟。周魁,你出息得过头了!”
  周魁一愣:“......!”
  国公爷咬牙切齿,胡子直颤:“八尺高的大男人把拳脚招呼在小女子身上。周家怎么养出你这么个畜生!”
  周魁一听,心里不禁大松一口气。脸上也自然而然漏出一丝解脱来。是这事儿!他真的是忙昏头了,竟忘了雪儿那一身无法解释的伤。
  他脸上的轻松让老父亲特别扎心,痛心疾首暴骂一声,“还真是一个活禽兽。老子以为你长进成人了,原来看错了你!”
  老祖母说:“她犯了什么错儿,让你下那么重的手?”
  “没犯什么错儿,她乖巧得很。天底下没有比雪儿更乖的女子了。”
  ——乖巧得把脚都踩皇帝脸上去了。
  想到昨夜那一出掉脑袋的大戏,周魁忍不住轻轻一乐。
  爹怒目一瞪,藤条都嫌不给力了。操起旁边一根棍子就夯下来。
  “嘭”的一声闷响,落到了后背上。
  “爹,官服!先把他官服扒了。”哥哥们凶神恶煞,冲过来就是三下五除二。老四精悍、壮美的虎躯就被扒了出来。
  一块一块肌肉泾渭分明。
  像拿铆钉铆上去的。
  哥哥们瞧着都眼红了。想到这是周家比武从无败绩的男人,赶紧拿了事先备好的链条将人五花大绑。
  祠堂立刻就成了刑堂。
  中间跪着一品的“凶犯”。
  周魁郎当一笑,少年时野性难驯的样子全回来了。“怎么着,哥几个总算逮住机会公报私仇了?殴打朝廷命官你们可想清楚了。”
  三哥呸他一声:“照打不误!”
  老祖母一顿拐杖,声色俱厉地说:“给我把这混账东西往死里打,打完了立刻逐出家门去!”
  论武力,在场所有人加起来也不是周魁的对手。
  但他并不解释。
  甚至还有点主动找打的意思。力度一轻下来,就出言不逊地挑衅:“呵,三哥你这是周家男人的拳头?哼,软得像娘们儿。”
  “你爷爷的,这个不成器的东西......”爹被他气得爆粗,身上立刻也挨了老祖母几拐杖,“最不成器的就是你,养出一窝子的不成器!”
  周魁太需要这一顿痛打了。
  白天时他还在琢磨呢,得赶紧找个可信的人给自己弄一身伤。
  因为,昨夜的戏是有个小破绽的。他当时说自己已完全被“凶神”碾压,还差点被她碎了骨头。既如此,身上是不可能一点不挂彩的。
  皇帝当时完全被故事吸引,又被“上神”的风采所摄,脑子没反应到这一点上来。但保不齐回去后一反刍,疑心病又会发作。
  ——还得再找个由头验他。
  大夏的君王就是这样一个鬼里鬼气的东西,周魁一点不敢把他想简单了。
  这一顿秘密执行的家法,简直是一场及时雨。
  他被收拾得很惨。除了一张脸完好,胸背腰腹上已是一片狼藉。虽然都不致命,但是皮开肉绽的效果对视觉极具冲击,瞧着都瘆人了。
  哥哥们都没法再下手,几乎求着他认错儿。
  周魁也感觉差不多了,才拿出前所未有的好态度服了软:“爹,哥几个,我以后要是打媳妇儿就剁了这双手。”
  祖母说:“你已经不是周家的人了,滚出去吧。”
  往哪儿滚?府邸是他自己挣的,又不是周家的。
  周魁说:“祖母息怒。就当看在小雪的面子上饶恕这一回。”
  大哥说:“看在小雪的面子上?呵呵,你怎么不硬气了,刚才不挺有种么?”
  三哥怒斥:“混账,你还笑!”
  如此一番鸡飞狗跳,勉强让这厮识相服了软。总算没白费一顿轰轰烈烈的家法。父兄们也有了一点成就感。毕竟,这货打小就没认过错。
  周家人就这样替四房媳妇儿主持了一回公道。虽然只是一场误会,却让雪砚对夫家的门风彻底见识了一回。
  正是从这一天开始的,她的心真正对周氏有了归属。成为他家的媳妇儿、与这个家族共荣辱,让她打心眼儿里感到满足......
  ——但是见到四哥那一身伤,她真是挺心疼的。
  **
  第二日一早。
  天还不亮,皇帝就打发曹公公关怀了国公爷的身体。东府里顾着家丑,绝不说是给儿子气的。只说突发急病,医嘱吩咐静养几日即可。
  于是,曹公公又到西府里宣大将军进宫议事。
  周魁一身正红的官服里裹着新鲜的伤口,走得气宇轩昂,威仪峻凛。
  没一点受痛的样子。
  君臣见面,分外亲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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