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雪砚一脸枯槁,眼神迷乱。这一刻,她是真心地想死在他手里了。对丈夫的热恋和忠贞,像岩浆在心底翻滚。
  四处寻找出口,想突破黑暗岩层的封锁。
  告诉他吧。他这么疼我,不应该被这样欺骗的。可是,不行。世上哪个男人受得了这绿帽?何况他这样的汉子。
  他会气得发疯的。
  可是……
  “你怎么了?……告诉我,不管什么事都可以对四哥讲。”他沉静下来,劝哄着她。
  雪砚浑身颤抖,几乎要瓦解成一堆碎屑了。她把眼一闭。一句话冲破了黑暗的囚笼:“四哥,这孩子不是你的。”
  室内陷入死寂。
  良久,丈夫语气很静地说:“你知道自己在胡说什么?”
  雪砚枯死的目光落在地面上。白色石砖被仆人擦得光亮可鉴,映着她模糊的影子。她心死地重复道:“真的,孩子不是你的。”
  周魁一时没说话。表情一星子波动都没有。可是,额角却挣出了一根很粗的青筋。他冷静地打量妻子片刻,“是谁的?”
  “我继兄……二哥哥的。”
  “你继兄?”丈夫脸上闪过了狰狞的痉挛。
  “是的。”她丢了魂地说,“初三回家拜年,在我以前的闺房里被他玷辱了。我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还怀了他的孽种。这些日子来我过得很痛苦,却不敢让你知道。你掐死我吧。”
  周魁眼底的冰层裂开,五官微微发生了扭曲。
  他以万钧的目光注视着她,冷静说道:
  “这不可能。初三那一日你一直和娘说话。你继兄一直陪着我喝酒。……退一步讲,若真发生了那样的事,以我的耳力绝不可能听不见。”
  雪砚一脸懵。脑子里好像有个断层,思路已没法顺畅地对接了。是啊,可是,然而,虽然……她成了一只追咬自己尾巴的小黑,摸不清方向了。
  周魁的眼睛黑幽幽的,认真引导着她,“再退一步讲,就算正月初三真的发生了什么,你也不可能有他的孩子。正月末,你还来过……月事。”
  “什么,这不可能……”为何她一点印象没有?
  丈夫两手扶住她的肩,把一股坚定的力量注入到她心里来了。他温柔地问,“上一回你告诉我,皇后娘娘能入梦篡改人的记忆,这事儿还记得么?”
  雪砚一脸空白,根本不懂他在说什么。“谁,什么梦?”
  周魁见状,一下什么都明白了。一股酽黑的愤怒从心底刷了过去。他一把将她搂在了怀里。心里疼出了一个窟窿。
  “别怕,什么事也没发生。”
  “……”
  “你只是记忆被人动了手脚。类似是一种迷魂术,只不过是从梦境植入的,直接作用最底层的‘阿赖耶识’上,所以很难冲破。”
  雪砚整个人傻住。她饥渴地在他眼里寻觅着,好像里头有她的救命药。“四哥,你说的都是真的?”
  “是真的。你想不通也别硬想,我会找师父想办法的。”
  周魁的手贴住她的腹部,把“救命药”给了她,“放心吧,孩子是四哥的。顶多才一个月大。你和继兄是清白的。”
  雪砚瑟瑟发抖,泪如雨下。她死死地抱住了他,放声哭了出来。周魁一遍一遍拍她的背。紧紧咬住了牙关。
  许皇后好狠毒的用心。可惜格局太小,以为天下绝不会有哪个女人傻到将这种事告诉丈夫。
  她低估了他妻子的坦荡与忠贞。
  倘若不是这样,他的儿子真要被算计死了。周魁亲了亲妻子的泪脸,承诺道:“放心,四哥会跟她算清这笔账的。”
  雪砚放声哭了一会,很快就安静了。虽然可怕的“顽藓”还在脑子里,世界仍然蒙着一层灰,可她的理智却已完全信了丈夫的话。
  这些话让她又活了。独属于她这个人的灵性全面复苏。眼里又有了灵泉一般润泽的光芒。
  她眨一眨泪眼,抽噎着支招儿:“四哥,我觉得不如将计就计好了。干脆就对外说,我落胎流了产。人家毒到这份上,我要先让她称一称心!”
  四哥眯眼寻思片刻,颔首道,“嗯,我怀疑宫里能偷窥到咱们。待会儿去瞧一瞧,他们到底在玩什么噱头。”
  这也太防不胜防了。一个照面没打,就能入梦使迷魂术。
  雪砚说:“按以往经验,指不定是有什么神奇的法宝。”
  “嗯,过一个时辰你喝点茶,然后假装肚子疼。”
  “好。我保证疼得打滚。”雪砚咬着牙发狠。
  周魁见她又是柔美可爱的活宝了,不禁大大地松了口气。他拂去她腮边的泪,把人圈在了环抱里。“打滚就没必要了,小心伤着宝宝......这可是我周魁第一个儿子。”
  第65章
  ☆皇帝的悬赏(含一部分修行的理论篇幅)☆
  雪砚从一个黑暗泥潭里跳出来了。
  泥潭并未消失。它仍在记忆里顽固地散发着恶臭。可是,一旦决定彻底地藐视,整件事就没份量了。不值得要死要活了。
  “迷魂术”也就不迷了。
  小时候,她无书可看,经常翻一卷手抄本的“金刚经”。上头有一个偈子: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道理似乎简单,说起来谁都能掰扯两句。
  如今,她切身体悟到何为“不可得”了。原来,所谓“记忆”的本质就是空,就是假。只因心有所执,一切就会变得很实、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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