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雪砚立刻跟他“攀比”血脉:“我还有那样一个娘呢。”
他哧一声失了笑。经这活宝插科打诨,如一阵清风送爽,胸中躁郁之气一扫而空。他无奈似的瞅她一会,轻叹一声,把这家伙搂到怀里去了......
二十五岁这年娶了一个妻,感觉实在好啊。
比他曾经以为的婚后生活,要美太多了。——周魁心想。
书房外,雨不大不小地嘀嗒着。湿风掠过,灯影婆娑。怀中的另一半柔美又芬芳,每一块肌骨都是花和雪。力道稍重一点,他都不忍心。
他和她相依着,放空自己望着凌晨的雨。什么也不说。这平淡的温馨中,蕴藏着无穷的力量,能给人勇气,给人慰藉。
短短地沉浸片刻,似乎就不怕经风历雨了。
此时的周魁完全没想到,他怀里娇若无骨的活宝,在一段时间后会不声不响地撸掉“自在会”的头领,她怀着身孕,几乎没怎么出过家门。仅仅坐在榻上绣一绣花就办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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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二,雪砚见到了悬赏令。
她和丈夫一起去了西大街。
倒也不是主动要求去的。就是瞧四哥易容时,满眼的羡慕汪成了小河,几乎要化成哈喇子淌到地上。他一动不动瞅了她片刻,就自动地软化,顺手也给她易了容。
“就这一次,知道不?”
她立刻说:“知道。”
如花美眷,转眼鹤发鸡皮。雪砚成了一个干瘦的老婆婆,脸上窝窝瘪瘪。老得要缩进地里了。头上包一块蓝色方巾。
她瞧着镜子里吓一跳。
而他成了一个豁牙的老头儿,也是一脸菊花褶子。
“四哥,咱还能变回来的吧?”她寻求安慰似的问。
“抱歉,不能了。”
明知他在说反话,也让她莫名地惊悚。
在幻术界,仅易容术就有五花八门不少流派。先前假祖母那种玩的是血腥邪恶风。四哥这种,是至简离奇风。仅靠泥巴和影子就能大变活人。
贺师父有独家的法门,可从大地中汲取力量。道法自然,变化无穷。他亲口说过,若九天之下有人能破他的术,他就绕着京城学狗爬。
周魁对自己拜的师父有绝对信心。
施了术,两人就一起出街去了。他找来一辆破旧板车,用一头老驴子拉着走。一路上车轮吱吱呀呀,随时像要散架。
就这样,载着自己的老太婆去赶集。
雪砚坐在车上,新鲜得心里直痒痒。
隔一会儿就唏嘘一声,跟他儿戏儿戏:“老头子啊,你累不累哦?”
他用苍老的声音揶揄她:“都一大把年纪了,说话还这么嗲。你臊不臊……”雪砚的老褶子像秋菊一样绽开,“当初成亲那会儿,还说八十岁也拿我当宝咧。”
“老得昏了头了,我何时这样肉麻……行吧,当宝归当宝,别老挂在嘴上。”
两人一路说着相声,就到了西大街上。把驴子随手一拴,也不管它会不会被偷。就拎着个空箩筐去了天香楼附近。穷酸兮兮地蹓跶了一会,靠近了街口立碑处。
四哥轻声说:“瞧见那几人的步子没有?是循着爻位卦法的......看,马上人要消失了。”
“并没消失啊,不是还在往前走嘛。”
“那是给路人的障眼法……你跟着我。”
“哦,好。”
他低沉的语调让雪砚觉得,她家老头子哪怕瘪成一只老茄子,也透着一股特别的俊气。
她跟着他的走位,自然而然地踩出了六七步。
往左一拐,眼前立刻有了不一样的风景。啊呀,热闹繁华的西大街上竟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入口也立了个碑,写着四个大字:“西大街里”。
好像与凡夫们所见的世界互成表里了。
一种更古朴、更奇特的风情扑面而来。
雪砚忍不住轻轻“哇”一声,“这是在现实的地面上,还是……传说中的鬼市?”
“当然是现实的。”四哥答道,“大白天哪来的鬼市?”
这是那些玩幻术的专门为自己辟出的地界。就在天香楼的后面小巷,寻常人根本看不到。如此大隐于市,更方便一些地下活动和交易。
整条小街并不宽敞。幽深,曲折,并非直通到底的。它蛰伏在大树的绿云下。各家铺子皆有一种古老、梦幻的格调。
做什么生意的都有:奇药;兽皮,秘法典籍;茶坊,酒馆子……
近前一家小楼的幌子上写着“典寿”二字。门檐下一木牌上写着“寿命交易”。乍一见到这样的世面,雪砚惊奇得寒毛直竖。
而这时,不等她四处顾盼一下,悬赏令就无比强势地映入眼帘了。木牌边附着一个镶金的红牌。红得滴血,上头写着“特级悬赏令”。
没有写具体悬赏谁,只说赏金是五十万两。
她碰了四哥一下。
他“嗯”了一声,悄声道:“还有五十万两的定金,大概已被组织先吞了作为中间费了。”
雪砚顿时好来气。好像自己的肉包子被人啃掉了一大口。
好黑啊,这样守护众生,不会天打五雷轰么?
店家拱着手晃出来,殷勤地打量两个老年过客,“两位来买阳寿的,是吧?”雪砚摆一摆手,阳寿足着呢。还用得着跑这儿来上当?
她不说话,担心暴露自己是个门外汉。
周魁淡淡地说:“敢问这悬赏令,是不是随便谁都能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