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一时间,这屋里凄凄惨惨的。
  雪砚也恻然不语。既难过,又莫名想笑。
  片刻,轻声出言安慰:“管家且宽心,嬷嬷们也莫要哭了。就算将来七老八十,也是留在周家养老。有我和四爷一口吃的,绝不会饿着大家的。”
  “至于银票的事不必多想......先静观其变。”雪砚补充道,“我自有办法解决。”
  她的声音胜过一缕夏日凉风,沁入到仆人们的心脾中去。
  年纪虽小,却比四爷还有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三个老人如吃一颗定心丸,激动地跪在了地上。赶紧你一言我一句地表忠心:“只要主子不嫌弃,我等一辈子就赖在周家了......”
  “有主子这一句话,比多少张银票都强。”
  场面之煽情,叫雪砚生受不住。
  红着脸微微一笑。
  而此刻,外界的事态正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她刚听完管家汇报,消息就过时了。变化如山洪一样迅猛。很快又来了最新军情:瑞泰钱庄的东家在家寻死了。
  事情败坏了一个彻底。
  瑞泰钱庄的主簿们喊破嗓子也稳不住局面。恐慌如一场瘟疫,感染了所有人。
  朝廷还在紧急筹措银子救市,事情却已无法收拾了。到处乱成一锅粥。皇帝、内阁、户部,存银的商户,全被这一记大闷棍砸懵了。
  接着,另外三大钱庄德隆、信孚和昌贵也开始发生恐慌性挤兑。街上人山人海,朝廷不得不出动大军维持。往下就是种种乱相。
  暴哭的,跳河的,上吊的,到处弥漫着一片“鸡飞蛋打”的灾难气氛。
  府里也一片鸡飞狗跳。
  各房都有私房钱泡汤了,不停地差人去打探消息。
  又过几个时辰,李嬷嬷匆匆地跑进来,神色慌张地禀告:“四奶奶。”
  “嗯?”
  “圣驾亲临!皇上来咱们府里了。”
  雪砚正稳如泰山地给宝宝缝衣裳,闻言,缓缓地抬了头。
  李嬷嬷望着她,面孔上有一丝怪异的扭曲,“陛下说,特来求见四奶奶一面。”
  求见,不是召见!李嬷嬷活这么大没听说过这等奇事。
  皇帝想见一个人,还要低声下气地求?
  雪砚也像吃了怪味话梅,酸得口鼻都皱起来。
  “他原话这么说的?”
  “没错。”
  她把目光探出去,中门已打开了。皇帝一行人已立在前头中堂里。只带了几个太监和一队近卫。这是非常没规矩的仪仗。对不可一世的大夏君主来说,寒酸得不像话。
  难道,事情已急到这个地步,连九五至尊的仪仗也懒怠摆了?雪砚思量了一番。对嬷嬷说,“你去前头传话,说我夫君不在家,不便见皇上。”
  李嬷嬷的脸更扭曲了。紧张地说:“四奶奶......这可是忤逆君王,要掉脑袋的。”
  “你只管递话去。”
  嬷嬷恍惚了一下,赶忙离开了。过一会儿又跑回来,表情仿佛彻底不认识世界了:“皇上说不必覩面。但求夫人隔着屏风说话。”
  雪砚沉吟片刻,表情淡淡的:“既如此,有劳嬷嬷去摆上屏风。”
  “是。”
  她慢条斯理地换上正服,才由玉瑟扶着往前面去。走得不慌不忙,一丝不乱。跨入中堂后,稳稳地在屏风后落了座。
  “臣妇失礼了,还请皇上恕罪。”
  她不像个臣妇,像个太后。
  雪砚从不知自己敢这么作。这完全不是她的个性。皇帝要是直接下旨招人觐见倒罢了。非要低声下气地登门,降格以求,她不拿捏一下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夫人言重了。”吕焕章是站着的,比三顾茅庐的刘备还谦恭,“大将军为了国家黎民,抛家弃子孤身战斗。有此英雄名将,实乃我大夏之幸!”
  “陛下谬赞了。”雪砚跟他客气客气,“拙夫不过是个一根筋的粗人,屡次差点被杀,都不肯懈怠了肩上重任,天下第一号的大傻子罢了。”
  屋内一片死寂。
  双方陪侍的人表情都精彩极了。这是一脚丫子踹在了陛下脸上?真没见过这么生猛的。亏她说话轻声细语的。
  皇帝满脸通红,却硬是没有发作。他对她的敬畏实在来得毫无道理。雪砚隔着屏风,瞟着那一度曾讨厌至极的脸。心里有一堆的疑窦。
  皇帝:“朕此次冒昧登门造访,是想请夫人为我大夏力挽狂澜。”
  雪砚眼皮直跳。
  “臣妇不过是一介无能的后宅女子,对外头世界一无所知,何来的力挽狂澜一说?”
  皇帝声音里有了一丝沉痛,“如今大将军不在朝,我大夏遭虎狼环伺,已到了一个危在旦夕的局面。”
  “皇上此话怎讲?”
  “这几月来,已有几十名富商被人设局惨死。各地巡检司一次也抓不到凶手。今日,连瑞泰钱庄也遭了殃。江湖各派出手频繁,掌控了盐脉、矿产,港口,又对粮食囤积居奇......自在会的黑手正在掏空大夏,使我国财富大量外流,不可遏止。”
  果然是自在会!
  雪砚道:“......朝廷那么多精兵良将,智士能人,对此就无法作为么?”
  皇帝说:“就算我朝廷有诸多能人,也抗不过一个幻术与武术大一统的江湖。想来,这就是朕的报应啊。”
  靠邪道得来的龙椅,最终还要败给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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