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四哥就是她的心头血。
  是她的春天……
  一场淋漓尽致的发泄,把委屈和思念都哭了出来。直至他在耳畔悄声提醒一句,“小心哭伤了身子,咱娃娃就没奶水吃了。”
  滂沱泪雨立刻止住了。
  说收就收,一下子风平浪静。她已是当娘的人了,孩子岂不比撒娇重要一百倍?
  雪砚抽泣了两声。赧然抬起泪眼,向他飞了一瞥。想起方才的话,不禁把脸羞红了。四哥含着泪,对她弯了弯嘴角。
  两相对视……
  仿佛是新婚时燕尔厮磨的感觉。不必多余的言语和举动,只是默默待着,彼此间也有磁铁一般的灵肉相和。
  雪砚别开了眼。把目光栖在了儿子身上。他也望住儿子。好像不明白这个小肉团从哪冒出来的,两人怔忡沉默着。
  无声中,温情仿佛一种醉人香气,在柴房里弥散着。当挚爱之人就在身边,风雪也不再显得跋扈,冬夜也不再凄寒了……
  他不在时,华美的将军府住着像一座冷宫;他回来了,乡野陋室也成了好风光。原来对她而言,四哥是这样了不得的奢侈物。
  雪砚转过脸去。
  忍不住又扁了扁嘴。
  他伸过手来,轻轻抓住了她。她矜持地甩开了。手没处搁似的理头发……男人轻咳一声,“那时我走火入魔,不知忽然出现的人是自己媳妇儿。雪儿宽宏大量原谅四哥一回,好么?”
  雪砚微垂颈子,咕哝道:“不原谅。你走火入魔就能随手掐死我?可见心里根本没我。一走八个月,把人忘得一干二净。罢了,我有自知之明了,不敢再对你当真了。”
  周魁眼皮直跳,噎了一会说道:“……乖,别生气了,啊?”
  “我并不气。我只是一颗心死透了。”她垂着眼,声音低低的。自认是个命苦的女子。但其实,心并没有死;
  心简直活蹦乱跳的。
  丈夫轻咳了一声,有些无措。这大概就叫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以后这事儿得拎出来戳他一辈子。可是,谁叫他活该呢。
  只要还能见到她,只要她还肯甜甜喊一声“四哥”,他怎么着都是乐意的。过一会说,“心真的死透了啊?那自今往后,四哥每一晚跪床头忏悔,一直到你的心复活为止。”
  雪砚嘴角一抽,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
  这眼神像舔了他一口。又甜又软,是不可方物的。
  治愈一个猛士的心灵,这是最上等的良药。被她瞪上这么一眼,多少磨难的创疤都愈合了。如饮甘露,如沐春风。
  他抿嘴含笑,盯着爱妻。
  不舍得一丝错眼。
  这时,雪砚又低了头,仿佛自言自语地说:“谁要你的忏悔?就算我可以原谅你的错,你却未必能原谅我的错。”
  “你何错之有?”
  “我搅和了你最重要的事,害你功亏一篑。”
  四哥摸住了她的肩,“不准自作多情,尽把错都往自己头上揽。你没搅坏任何事。再说,幸亏有你最后一搏,它的灵体被诛了……说起来,你比四哥有用多了。”
  “可我都看见了,它的邪气泄散了出去。”
  “那又如何?”
  雪砚瞧一瞧他,“诛它的灵体一点不难,而你和师父不曾那样做,一定就是忌惮这样一个后果,是不是?”
  四哥一时默然。没错,它没有血肉之躯,纯粹是以邪气为体的。没了灵的凝聚,气则四散。确实不是好事。
  所以,诛杀灵体实非最佳选择。
  然而当时那情况,那东西已注定要逃脱了。以后也不再有机会困住它。与其让它去搞灵魂游戏、四处裹乱,倒不如诛了灵体。
  反正后果是一样的。这样好歹也解个气!
  雪砚见他默认,不禁垂眼叹了口气。
  不无心虚地问,“外头是不是……已乱象丛生了?”
  他顿一顿,没有瞒着她:“唔,最近不少武者真气暴涨。有一些人莫名其妙得了古怪的能力;江湖中人心性变得邪肆。还有,一些地方发生了瘟疫,和野兽吃人的事……”
  总之,乱世之象已初显了。
  雪砚怔然听着。
  他无奈地摇一摇头,开解道:“不要多想。这一切皆是天意,要是归咎于个人,未免把自己瞧得太重要了。其实,咱俩都没那么重要。”
  雪砚:“回想整件事的过程,就像一个解不开的死套。天意在主宰一切,而我无论怎样努力地抗争,也不过是大主宰的一个工具。是不是?”
  “既然你能这样想,何必再为这事痛苦呢。”
  雪砚抬眸。
  丈夫怜爱地摸一摸她的头:“夫子说,不知命无以为君子。到了这份上,你我若还没有认命的智慧,未免悟性太差了。”
  “可若天下大乱……”
  “人不可能不生病;天下也不会永久大治。在二元对立的世界里,必有阴阳易转,世道沉浮。你我微末众生,确实不过是大道衍变的工具而已。别太较真了。”
  四哥的脸坚毅而平静。在雪夜光影的雕塑下,一种卓越的神性洋溢在他身上,显得令人惊心的傲岸和雄伟。
  雪砚迷怔地看着他。
  四哥说:“作为大将军,我周魁履行了一切职责,战斗到了最后一滴血肉;做为我的夫人,你也忍受了寻常女人一辈子遭遇不上的苦难。你我都已尽心尽职。若是执着结果,便成心魔了。那是愚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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