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那老鸨和丫鬟也不能久留。”
“我已派人去了,她们二人必活不过今晚。”
“此事若不再生旁枝,我自然不必多说什么。如今先生盯得紧,一举一动不能有半分差池。”说到这里,陈弼恨铁不成钢刮了一眼陈元洲,“早先便告诫过你戒了这断袖之癖,少往云水间去,上头若细查起来,没人保得住你!”
陈元洲点点头,犹豫道:“那考试的事……”
“先生并未怪罪,但这几日你给我安分些,要是捅出了娄子,谁也保不了你!”
“是。”
陈元洲很快退了出去。
陈弼灌了口冷茶泄火,“猫崽子长了爪子,就妄想自己成了老虎。连屁股都擦不干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原来,真正让云水间葬身火海的,并非陈元洲在柴房里放的火,而是陈弼在暖阁放的那一把火。柴房里的没有烧起来,才在暖阁又补了一回。
陈弼原定的放火日期还未到,但陈元洲的做法破了原有的筹划,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只得将计就计。
“大人,听说那赵太守断案明察秋毫,要是查出来云水间是起了两次火才烧着,岂不是就知道了他们不是死于失火,而是……”
“查出两处又如何,云水间都化成了一堆灰,死无对证,他们又能查到什么?”
“大人言之有理。”
“只要那人死在这场大火里,便是把这朗州城烧了都值当。”
春夜更漏长。
忽有夜风卷地起,乌云蔽月鸱鸺匿。
荒无人烟的树林里,一道身影跌跌撞撞地往前奔跑着。
“救命啊,杀人啦!救命啊,杀人啦!”
夜太黑,杂乱的草木在身上撕扯出一道道裂纹。尖锐的疼痛,迟钝的麻木。可是心底的恐惧早就压倒了身上的疼痛,全身的气力都凝聚于这两只奔跑着的小小“三寸金莲”上,活着的渴求逼促她不停地,不停地往前跑。
可是老天惯会为难人。
她一脚踏在石头上,胖墩墩的身子随之倾倒,她噗通一声砸在地上。
诡异的事发生了,她的摔倒声竟然并未随之消失,反而像是落入空谷的石子,悠长旷远地重复相同的声响。
她抬起头一看,在三丈远的地方居然是一面深不见底的悬崖,宛如在黑夜中蛰伏的巨兽,血盆大口黑黢黢地张开。
正当她,忽然一双手扯住了她的胳膊。她惊惧得正要叫出声,那人用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
“我来救你,别说话。”
*
峨眉西沉入沧海,天地剖开一片白。
江畔停云楼上,两人正临江对饮。
这二人气质与旁人格外不同,一人白眉长须,身着缟素,端的是出世之人仙风道骨的气质,另外一人额覆祥云纹样月白头巾,劲装裹身,背负两把朴刀,举手投足利落洒脱,尽显杀伐之气。
他们二人喝酒的地方也非常人所及,不是在锦瑟贯耳的酒榻卧席,而是在万仞之上的停云楼顶。
柳刃:“听闻昨夜见愁兄一夜未归,难得见他认真一次,看来这些人来头不小。”
对面白须老者哈哈一笑,一个不察被酒呛得脸通红,却还边喝边笑:“你还不了解见愁么,每次去打猎,他出去半个时辰的时候都不多见。”
柳刃不解朝他看去。
段浮白斟了一杯酒,伸手悠悠比了一个六:“他昨夜出去了六趟,平旦才归。”
“六趟!”柳刃微惊,“他的眼疾无碍?”
“你还不知道他?就是盲了眼也能于十丈之外取人性命。至于眼疾,仲一指给他吊着呢,瞎不了。”
又饮了几杯,忽然不知何处响起了两声沉厚的钟声,携着劲风呼啸扫过楼顶青瓦,相互碰撞发出窸窣的响动。
两人齐齐停杯往下看,却只见到一片翩然的衣角。
段浮白捋捋胡须:“哟,今日来了个生客。”
·
愫愫脚刚踏入停云楼,里面不出意外地静了下来。
楼里这些人大都一身习武之人的打扮,有的在喝酒,有的在划拳,还有人在独自拭剑。
但见有人进来,众人不约而同停了手中的活计,纷纷将视线聚集于此,神情或困惑或惊讶。
一位身高八尺的彪形大汉杵在木柱旁,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她。
“刚刚敲钟的,是你?”
“是我。”
一位腰缠软鞭的紫衣女子皱了皱眉:“哪儿来的丫头片子,这钟也是你能敲的?赶快回去,这地方可不是你能来的!”
彪形大汉朝她一抬手:“慢着。”
他眯了眯眼,眼神露出几丝凶残的匪气。信手微旋,斩地的大刀瞬间撑开竹鞘。他扛起大刀,徐徐朝愫愫走来。
“停云楼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说,你来做什么!若是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大爷我今日就拿你的骨头给我这把古刀开刃!”
“我来找一个人……”
“哎呦!”
愫愫话还未说完,对面那大汉突然哀嚎了一声,捂着脑袋直吸气。
“谁打我?!”
一颗硕大的枇杷滚了几圈,停在愫愫脚边。枇杷瘪下去失了形状,但看那大汉捂着头龇牙咧嘴的模样,说不清到底谁伤得更重一些。
而出手的人,手里还在有条不紊剥着枇杷,时不时往对面孩子嘴里喂上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