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赵玄言一愣,见她笑着,不知为何自己也随着她笑了。
  “愫愫不想说,我便不问。”
  他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父亲,但他了解自己女儿。愫愫向来明事理,所言所行皆有她的道理。
  愫愫笑意更甚:“那我便更要说了,爹爹信也好,不信也罢。”
  “怎会不信?”赵玄言声音有些急切,忙为自己辩解:“只要是愫愫说的,爹爹全都相信。”
  愫愫端起茶杯抿了口,清了清嗓子。
  “其实算起来,今年我应当四十岁了。”
  上辈子二十三岁死于都城的冬夜,这辈子重生时她刚过十六岁生辰,不多不少,正好四十年。
  赵玄言圆目一瞪:“真的?!”
  愫愫被他神情逗笑,点了点头,将上辈子的发生的事一一道与他听。
  重生后的时光纵然短暂,却是她上一世从未体会过的。不说万事顺遂,但现世安稳。爹爹未因严刑拷打而死,沈缱也没有遭受那些欺凌和屈辱,她自己,也不再颠沛流离寄人篱下。
  一些如今看起来理所应当的事,曾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奢求。
  愫愫捡了些枝干将她短暂的一生匆匆说完,抬头一看,面前人已泪下沾襟。愫愫以为爹爹不会相信的,可是他却哭得如同三岁稚儿。
  不过是些前尘往事罢了,她从未打算瞒他,却没料到他哭得这般肝肠寸断。若知他会如此,她就该守口如瓶的。
  “爹爹?”
  赵玄言看着她,语气似哭似笑。
  “上天到底慈悲,上辈子没能照顾好我的愫愫,给爹爹第二次机会,让愫愫这辈子还做我这无用之人的女儿……”
  他未能照顾好她娘,如若再不能保护好她,百年之后又有何脸面下去见他的圆圆。
  等自家爹爹心情平复,天色已经大黑,愫愫看着桌上一叠厚厚的帕子,心中微叹。
  赵玄言喝茶润了润干涩的喉咙,忽然想起什么,问愫愫:“你方才说,上辈子为你收殓的人,是个男子?”
  她心中一惊。
  方才说话太过投入,竟不慎将沈缱也说了出来。好在只是一句带过,他不知其中细节,也不知沈缱名姓。
  “是……”愫愫迟疑回答。
  “此人应当很早便心悦于你了。”赵玄言语气十分肯定,细听之下有隐约藏了几分欢喜。
  他就说,这世上就没有不喜欢他的愫愫的人。
  愫愫笑着摇了摇头。
  说起来,连她自己都不清楚,沈缱究竟是何时喜欢上她的。
  当年她们不过萍水相逢,因住得近,便互相送些吃食。之后他随那人云游,而她辗转入都城,直到后来都城遇见,一别就是五六年。
  那时的沈缱已经声名在外,而她只是一个权贵的外室。到都城之后,沈缱也曾救她于水火,只不过那是她为甜言蜜语所诱,只想着与他避嫌,连客套话都不愿与她多说一句,甚至以为那人不愿来见他是因为他的缘故。
  她始终记得生前与他见的最后一面。
  那日天寒,沈缱送了她一对暖手炉,模样精致,是都城时兴的样式。
  尽管已冷得瑟瑟发抖,但她还是用力将它们砸在了沈缱身上。他没有躲,任由手炉砸得额头鲜血淋漓。
  而她也足够无情,从此便避着他走。沈缱似乎也明白了缘故,除了时常派人送些东西,再不与她见面了。
  “愫愫,你再等等我。”
  这是那日离开时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第27章 造反
  ◎  长公主的府邸是整个大诏皇室最不起眼的一座。两进两出的样式,甚至◎
  长公主的府邸是整个大诏皇室最不起眼的一座。两进两出的样式,甚至比不上都城一般世家的宅邸。可又谁人晓得,如今名不见经传的长公主,曾是先皇最宠爱的女儿。
  连先皇每日上朝听政,都将她抱在膝前。殊宠之甚,比之太子有过而无不及。宫中甚至还一度传出要废太子而立长公主的风声,引得朝臣好一阵恐慌。
  但这些过往,已随着先皇的逝去与顾家的败落而烟消云散。现在的长公主,不过是徒有其名罢了。即使是个稍稍受宠些的嫔妃,都能肆无忌惮踩她一脚。
  暑气未及散去,沉闷地积郁在屋内。墙上凝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水滴,似乎大雨将至。屋内无冰可解暑,分外燥热,是以所有窗户都打开了。
  长公主手中摇着团扇,不紧不慢。
  “听说,你爹又催你的婚事了?你到了年纪,也该成婚了。”
  谢家众多子弟当中,萧华诏最爱的便是谢朝蕴。年幼时站在谢家一众少年当中,唯有他一人能不卑不亢与她从容对答。更让她欢喜的是,从她看见谢朝蕴的第一眼便知晓,他与自己是同一种人。
  “你也该成婚了。”
  谢朝蕴极少有与人闲话家常的时候,也极少笑,今日却两者皆占了。
  萧华诏一噎,旋即笑了。
  “你倒催起我来了。”
  成婚……是她想都未曾想过的事。她如今身份不上不下,要选夫家,要对得起她这名号,否则便是打了皇帝的脸。而要娶她,便意味着皇帝的猜忌与疏远。都城叫得上名字来的世家,无人敢淌这趟浑水。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便拖到了这般年纪。
  “你知道的,你表姐我自幼不拘礼法,行事不顾首尾。谁敢娶我?倒是你,怕是全都城的女儿家,都找不出一个不愿嫁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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