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昨日跟着她上山的,还有今日用祖父的口吻诱使她下山的,不出意外是方家人。
  这方家和荀家不愧是蛇鼠一窝,连杀人都走的一样的路数。
  好好的正道不走,偏爱装神弄鬼。她这个鬼都没捉弄过人,这些人倒是对这魑魅魍魉之事乐在其中。
  这后院空寂无人,也没个遮蔽,显然不是方家为她准备的刑场。如此看来,方家或许是想让他见什么人,或是想要她交代什么事。
  正如他所想,走完后院的长廊,出现了一扇沉重的青石门。
  和她当时在停云楼见的那石门有几分异曲同工,不过这扇门稍小些许。她伸手抚摸花纹,怪哉怪哉,竟然是月家的家徽。
  山中仙鹤展翅来,十里寒梅次第开。
  愫愫念叨着这青石门上的话,思忖片刻。这句话自他到梅庄第一日便听人说过,也只当句俗语草草过耳,不曾深思这话下含义。
  仙鹤乃西王母之使,随西王母居于昆仑瑶池之上,这话中之山应当指的是昆仑山,和梅山又有何干?仙鹤又为何从昆仑飞到梅山?还是这仙鹤并非仙鹤,而是指代着什么别的?
  疑问越来越多,思来想去也理不清头绪,愫愫干脆将这句话搁置脑后,专心找门上的机关。
  除了那一行字,这扇门上还写了些别的。
  天下攘攘,为情一字,念之伤心,思之断肠。
  嗯?
  这铸门之人还是个为情所困的痴人?
  她目光一掠,继续往下看。
  死生百年不足道,唯有功名千古存。
  谁知身后功名事,金银作马渡此生。
  青蚨未免劳人心,浊酒一杯伴闲亭。
  ……
  门上笔迹有深有浅,有的龙飞凤舞狂草恣睢,有的清瘦雅致小楷澹荡,还有的写得歪七扭八如同鸡爪……
  就门上的字迹而言,出自不同人手笔。
  事情越发出乎意料之外,如果不是她杀了方怀之,她几乎都要怀疑此举是在耍她寻开心了。
  愫愫抬头看着高耸的院墙,心下叹息。
  高墙只困得住她这般不会武的普通人,若是她同月如琢一般会武,这堵墙就是再加高个几丈高她都能跃下去,又何必对着这几行文字绞尽脑汁。
  愫愫胡乱想着,手摸上墙面正欲探探有何机关,却听墙体内部传出轰隆隆的响声。她下意识往后一退。
  门上骤然裂开一道缝隙,灰尘泥土簌簌而下。随着门慢慢打开,一道身影显露出身形。
  愫愫还未看清此人容貌,便听他用略带些恼怒的语气说道:“老夫不收为情牵绊之徒,你换一个!”
  什么为情牵绊?换什么?
  她嘴半张着未吐出一个字眼,青石门便砰的一声重重关上了。愫愫脑海宛如山顶上还未来得及消融的雪,一片茫然。
  方家人杀人都时兴收完徒再杀?是她不懂,这和养猪到过年宰杀有何区别?
  不过此人既然让她重新选择,想来是有利所图,不是为了直接杀她。愫愫心中微定,按照之前的法子,又轻轻触了触墙面。
  门又一次轰隆隆打开,这次还未看见人影,那人气急败坏的声音便冲门而出。
  “老夫不收,换一个,你给我换一个!”
  眼看门又要合上,她先一步拿出袖中木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进门缝当中。
  咔一声,门不动了。
  “你还未告诉我你是谁,为何我要听你心意选择?”
  “我是谁?”那老头子怒目圆瞪,插着腰义正词严道:“我是你未来的师父!”
  愫愫眉头一皱。
  师父?她可不记得自己拜过什么师父,前世倒是有一个想收她为徒的,可惜她是鬼身,根本举不起剑。此人在他面前长吁短叹几回,也再没有动过收她为徒的念头。
  再说看方儋这个方家嫡子就明白,方家人的脑子也聪明不到哪儿去,还收她做徒弟,教她如何在朝中勾心斗角,如何在朝外欺压百姓么?
  她冷冷一笑,“非要我选别的,我便偏不选,谁知你们方家人想做什么。”
  那白须老头子一听,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哪儿来什么方家人!我都说了,我是你师父,你是我未过门的徒弟!”
  未过门的徒弟?
  嗤,也亏他说得出口。
  愫愫抱胸,不屑道:“你都说了未过门,未过门便算不得徒弟,自然不必照你心意选择。”
  再说情怎么了,情乃万物之根系,人若无情,与牲畜何异?
  “你你你……”白须老头子颤抖地指着她,显然是被气到了极点。末了,气消了,又无奈道:“到时候你看了物证,就需得随我入山门,不可抵赖。”
  “嗯。”愫愫云淡风轻颔首,并不在意地瞥着他。
  老头子抖抖袖子,掉出一根秃顶了的毛笔。
  “错了错了。”他拾起笔重新塞进袖中,又拨了拨另外一只袖子,掉下一只破破烂烂的纸扇。
  “不是这个不是这个。”
  他继续掏着袖子,又拿出半截竹筒。
  愫愫面无表情注视地面的破烂扇子、酸菜坛子、陶酒罐子以及一堆不知从何处捡来的破烂,久久无语。
  “哟,总算找到了!”他掏出一张泛黄的纸,小心翼翼展开,放在她目之所及之处。
  愫愫抬起眼,心中断定他拿不出什么证据来,眼睛却在看到那纸张末尾的名字时候狠狠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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