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嗯。”
  她这才敢放下她的衣袖,惊魂未定的目光四处打量。
  “是机关?”
  “机关没有这么大能耐,是地动。”愫愫掸掸衣服上的灰,望见了院子外那棵熟悉的香樟树。
  那里是她初次进方家时候霍琰住的地方。两处竟然相隔得如此之近,是否能印证霍琰对这女子并非全无情意?
  地动已经停了,只有铃铛余音久久不绝。
  愫愫一扬剑,剑刃瞬间割下了铃铛。她一伸手,将铃铛抓住在手心摊开。铃铛只有半个手掌大,为黄铜所制,许是挂得不久,表面除了蛇样的纹饰,还留着浇筑的痕迹。
  这是上辈子霍家的家徽,含义她已经不记得了,只知道割下铃铛才能破开阵眼。
  愫愫兴致缺缺地来回翻看了下,就将它放回石桌上去了。
  难道机关不在这里?
  她正想着,地面下隐约传出咔嚓一声,像是什么停止了。
  “嗤,家训忘了,霍家的老本行,他倒是没忘。”也难怪这府邸上下用的都是轻木,原是这个缘故。
  景原不解其意,睁大眸子似懂非懂。
  “无事,雕虫小技罢了。”
  她讷讷如蚊:“史书记载都城上次地动,还是在百年前。前几次都是天有异象,这次地动为何如此突然?”她压低声,“听人说地动乃是国不宁的征兆,难道是……”
  愫愫打了个哈欠,摆摆手,“放宽心,地动与刮风下雨没什么不同,不是什么异象。”正史里往往将天灾与朝政连在一起,实际上这些大大小小的地动野史里记载得更多,并无恒律可循。朝政清明时一样地动,只不过百姓死得少些。
  景原目光呆着,不知是信了还是没有信。
  “你这院子可住得下两人?我得好生睡一觉,明日再同他周旋。”
  “有的。”景原说着,指了指手边那间厢房,“那间就是。”
  愫愫摆摆手,推门进去倒头就睡。
  那不管不顾的姿态,着实让外头一众窥视的人绕晕了头。
  不是,这地动方才过去,她竟然还有心思睡觉?守卫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如实禀报方怀之。
  后者沉思许久,只叫人备好饭菜,却什么都没有说。
  愫愫说的没有错,这场地动的确不足为惧,不过那也是只于都城而言,都城以北的几座城池却几乎被地动夷为平地。
  紧报传来到都城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鸡鸣时分。消息传到宫里,却无人敢将这封信往皇帝面前呈递。
  谁都知道,这个曾经睥睨天下的帝王,已经到了日薄西山之时。但如今三州灾情危机,却也不能不报。
  太监们一个个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只能找能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的人进去禀明此事。
  荀辜进宫之前心里就隐隐约约觉着不是好事,一听竟是要他进去试皇帝的命,顿时心生退缩之意。要是将皇帝气死在榻上,他以后定是朝官眼里的箭靶子。功名利禄,富贵显荣,哪还有他的份。何况他如今虽然是名义上的丞相,但谁都明白如今朝堂的话事人是方怀之。此事说来说去,还是他进去最为妥当。
  荀辜等了又等,盼了又盼,急得围着殿门外的石雕转了无数个来回,终于在鸡鸣三声时看到了远处提灯而来的身影。
  他顿时如蒙大赦。拎着官袍小跑到方怀之面前,擦擦额角的汗。
  “大人您可算来了,都等着您定夺呢。”
  方怀之淡淡瞥他一眼,从殿门外跪着的太监手里接过信,推门而入。
  寝殿内灯火通明,如同白日。萧寅毒发卧榻不起之后,便下旨不许任何人靠近此处,每日能进来的只有把脉的太医和换蜡烛的宫女。
  宫女们都心觉古怪。以前皇帝安寝时特令她们打帘。一旦有半丝光透入殿中便要砍她们的头。可是现如今却全然反了,竟不许夜里寝殿中出现了一丝影子。
  夜里又不比白天,哪能没有影子?只能续着无数的灯烛日夜不熄。往时东海还是大诏国土,每逢岁末还会上贡些夜明珠来用以照明,只是自从前些年大周入侵之后,这些夜明珠便用一颗少一颗了。现存的几颗,当年尽数赐给了方家。
  霍琰目光从殿顶收回,停在萧寅床前。
  “陛下。”他拱了拱手,却是连跪下都免了。
  萧寅动了动污浊的眼睛,喉咙里传出嗬嗬的吸气声。像是生绣的锯子拉扯木头,沉闷又透着一股紧绷的惧意。
  “什么时辰了?”
  “丑时三刻。”
  萧寅目光直直望着殿顶,忽而叹息,“朕以为……已到日出了。”
  霍琰不置可否,火光映在他清俊的面容上,一半是明,一半是暗,看不清神色。看着这张脸,萧寅突然意识到,这个人似乎从未在他面前露出过半分乞求和谦卑。
  他这辈子算计了无数人,却唯独看不懂他。身边的臣子不论是忠还是奸,他为了巩固皇权或多或少都会设计利用其弱点制衡。只有方怀之,他找不到任何弱点。待他察觉,已再难撼动他的地位。
  萧寅闭上眼,过去的一切都在脑海中显现出来。冥冥之中似乎有人下了一盘巨大的棋,他亦是棋上一子。
  过了会儿,他睁开眼,“他们方才在外……吵的什么?”
  “昨日傍晚地动,陛下或有察觉。安州并州江州三地死伤无数。如今他们在外候着,等着陛下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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