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周围光鲜亮丽的高房衬得周其律家灰瓦石墙的矮房更为破旧,陶汀然在这儿坐了一会儿就深感无力,不知周其律与他站在同一个地方的时候在想什么。
【陶汀然:天好蓝。】
他拍了张照片发过去,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看起来像是没话硬讲。
【陶汀然:今天天气特别好,你要是有时间我们去春游吧?】
【陶汀然:黑背今天都不认识我了,是不是因为我的身上没你的气味了?】
【陶汀然:我昨天本来买的晚上九点的票,但是错过了。】
【陶汀然:要是我昨晚回来,是不是就可以见到你?】
十几条消息石沉大海,陶汀然慢慢不敢再发消息,怕发不过去。
一人一狗守着小破房子,陶汀然几次徘徊在窗户旁张望,反复看手机,左等右等也等不回周其律。
他僵坐在那很久,直到暮色四合,邻居大婶再次端着碗鱼汤泡饭来喂狗。
“哎哟!又吓我一跳!”大婶愠怒地觑他一眼,绕着陶汀然上去。
狗食里掺杂着大大小小的鱼骨头,一看就是谁碗里没吃完的饭和家里猫剩下的刺。陶汀然拉住黑背的项圈,一言不发地把狗带回家了。
昨天走时得干净,保鲜室连片菜叶子也没有,急冻室倒是有不少存货,不过全是些腊肉香肠。他找到一块猪肉拿出来解冻,煮熟后切成小块给黑背吃。
家里静得可怕,他蹲在厨房切菜台边看黑背狼吞虎咽。他的记忆仿佛混乱,总感觉与周其律蹲在这儿“贿赂”松松就发生在昨天。
敏感的人最擅长胡思乱想,陶汀然一点点回想,突然怀疑是不是周其律的爸爸说了什么,阻止他们再联系。
或者……周其律听完感到厌恶,所以连夜离家,让他找不到。
越想越恐慌,每一下心跳重得像陨石坠落。
这时,手机忽然乍响,铃声似要冲破房顶,人和狗都冷不丁吓得一哆嗦。他怕错过周其律消息所以将音量拉满,整整一天,他以为再等不来对方来电。
陶汀然自以为是的惊喜没送出去,希望消耗殆尽,但一个铃声又将他的期望拉到最高值。
他原谅周其律不回消息,原谅他冷落自己。
因为太过喜欢,所以给了对方伤害自己的权利,无论怎样都会被他原谅。
但期望再次落空,来电显示是陶川东。
瞬间,陶汀然整个人都黯淡无光。
他没接,任他响了停,停了响。后来几乎都能猜到是陶川东,但每次他都第一时间拿过手机查看,就怕漏了最重要的人。
夜里但凡是听见楼下有什么风吹草动,陶汀然都会立马拉开窗户探头往下看。有时候是有人经过,有时候是猫狗,更多的大概是他幻听。
数次拉开窗户,风平浪静,周其律家门的锁未曾有过半分挪动。
翌日一早,陶汀然给黑背做了饭,搭车去县里曾去过很多次的老小区。
他断断续续敲了许久的门,对门老头背着包似乎要出门,边锁门边说:“别敲啦,这次是真没人,好久没见那小伙子回来过了。”
“你没带钥匙?”开学以来两人形影不离,老头都知道他们在关系匪浅。
陶汀然点头,站在门前一动不动。
备用钥匙其实在口袋里,手指几次摸到,转念又松开。他怕真打开门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到时候连骗一骗自己都不可能了。
之后几天陶汀然在周其律以前工作过的地方滞留,网吧好像也不再可怕,那些让他恐惧的东西,比起与周其律失去联系,都不足为惧。
“你怎么又来了?我真联系不上他。”
林栋还记得周其律有多宝贝这个男生,那段监控录像他想起一次就肉麻一次,要不是亲眼所见,真想象不出对谁都挺疏离的人有那么柔情的一面。
网吧空气没质量,也不禁烟,一楼115到122那几个位置一根接一根地抽,烟雾大得像在熏肉。
林栋带陶汀然上二楼办公室,点出通话界面,把自己手机递给他,“不信你自己打一个试试,我没必要骗你。”
陶汀然看了看他,接过来拨出去。
林栋没骗他,周其律已经关机了。
家具电器店的老板也联系不上周其律。与对方失联的第四天,他终于承认上次在路边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周其律从他的世界消失了。
陶汀然不甘心,不相信,回恙塘又等了两天。全村没几个他说得出名字的,那两天几乎挨家挨户敲门问了个遍。
心里沉闷如阴雨连绵的梅雨季,疼痛并不剧烈,它似不致死的毒药,随时间缓慢渗透进骨头,渐渐绵长。
陶汀然在恙塘待了一个礼拜左右,周其律玩失踪,他也失联,陶川东终于忍不住亲自驱车回来逮他。
转学手续都办好了,眼下离高考没剩多少时间,陶川东本来想打醒他,但是陶汀然心和身体的状态都实在太差,他连骂都咽了回去。
“真是欠了你的。”
陶汀然迷迷糊糊间被人从床上拽起来,父亲的步伐稳健,他趴在陶川东的背上,无法控制地红了眼眶。
原来他真的没有家。
周其律不告而别,或许是因为他爸爸出狱,两家互不亏欠,不用再无条件对他好。
那两个红包又是什么意思呢?
分手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