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两个不完整的灵魂在深夜中相拥,究竟是谁在贪恋谁的温暖?
  滕时深吸一口气,不敢再多想。
  自己是奚斐然名义上的哥哥,哥哥和弟弟之间,怎么能存在亲情之外的东西。
  他必须把奚斐然送走。
  放任下去不会有好结果,奚斐然一边想着复仇,一边又对自己感情日益加深,等到真正交锋的那一天奚斐然该怎么办?到时候只会让他深陷到更痛苦的折磨中。
  这种畸形的爱意本来就是不对的。
  自己不可能回应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斩断他不切实际的幻想,把他送回到正轨上。
  如今森博士那边也已经安排好,奚斐然会接受最好的教育,在最爱的领域钻研下去。
  久而久之他会忘了自己,或许在多年后两人还会相见,那时想起如今的荒唐,只怕只会一笑而过吧。
  人和人的缘分总有尽头,自己的和奚斐然的缘分也应该到此为止了。
  “把他推进来我再看看吧。”滕时对滕禹轻声说。
  滕禹招招手,让人把奚斐然推进来。
  病床上的奚斐然安静地睡着,被子下勾勒出少年强健的身体线条,眉心舒展,像是做着一个好梦。
  滕时抬起手,帮他盖了盖被子,然后对滕禹点了点头:“送走吧。”
  他的语气淡然无波,就好像只是像往常一样,让滕禹顺路送奚斐然去上学。
  周围没有人说话,滕禹看着滕时,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
  滕时侧过头,紧紧咬住牙关,又说了一遍:“送走吧。”
  滕禹没再说什么,对着手下做了个手势,于是众人推着奚斐然的病房走了出去,滕禹走在最后,带上了门。
  滕时在床上躺着,闭上了眼睛。
  不远处响起电梯的叮声,然后是床下轮子滚动,被推进电梯的声音,之后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周围陷入了安静,仿佛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他自己。
  滕时忽的猛然睁开了眼睛,拔掉了手上的输液管子。
  细小的血珠子一下子从手背上冒出来,他踉跄地掀开被子下床,刚做完手术的身体虚弱得根本支撑不了走路的动作,他几乎是直接跪倒在地上,膝盖落地发出的重响。
  疼痛窜上来,滕时死死抓住床沿,额头上冷汗淋漓,他喘息着捂住肚子,挣扎着一点点挪到了落地窗前。
  奚斐然正被人从楼里推出来。
  滕时按着玻璃窗向下看,看着奚斐然被送上车,心脏像是被什么从最中间的位置撕裂开了。
  怎么就这么快呢。
  把小奚斐然抱在怀里的场景还犹在眼前,那时候他还那么小,自己一只手就能拎起来,被抱起来的时候,两条小短腿就在下面晃啊晃。
  八年的时间转瞬即逝,他还以为会有很久,却没想到快的像是一眨眼。
  “阿时,你这周末别出差好不好,我又考了第一,能不能陪我一起去游乐园……”
  “阿时,你看我做的机器人,它可以自动提醒你吃药,以后我不在了,他也可以照顾你。”
  “哥,你别生我气了……”
  “哥……”
  记忆中小小的孩子以飞快的速度长大,墙上的身高刻度从不及腰高到超过他的头顶……
  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缠着他让他帮忙答疑解惑了,不会有人给他准备好早饭开心地看着他一点点吃完,不会有人把他气得胃疼,也不会有人在夜晚搂着他一起入眠了。
  从未有过的酸楚席卷上来,压抑的情绪决堤而出,让滕时痛的喘不过气来。
  他上一世习惯了孑然一人,身边从未有过亲密的关系,这一世却被一个小东西从小缠上,渗入了生命当中,让他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和依赖。
  如今要送他离开,就像是把纠缠的血肉强行分离撕扯开,灵魂都被带走了一半。
  以后奚斐然无论做什么选择都和他无关,他经历了什么,自己也不会知道。
  他们甚至可能不会再见了。
  按在窗户上的手指关节用力到发白,仿佛要透过这层玻璃去抓住什么。
  病床上的奚斐然手指轻微抽动了一下。
  滕时的呼吸都静止了,睁大了眼睛,然而下一秒,车门关上了。
  车子启动,驶出医院的大门。
  过往的一切仿佛云烟,随着汽车扬起的尾气,消散在了盘旋而上的风里。
  *
  看守所。
  “哥,怎么这么多天还不放我出去?案子还没查清楚吗?”隔着一层玻璃,滕玟紧紧抓着电话听筒盯着对面的滕禹。
  他在看守所里已经待了将近一个月,瘦了一大圈,脸上的肉都凹了下去,眼底全都是血丝,俨然从富家小少爷变成了落魄的阶下囚。
  滕禹坐在他对面安慰他:“再等等,我们还在想办法,恐怕还得一阵子。”
  “已经想了一个月了,还没想出来!”滕玟激动得声音都提高了几分,按住玻璃,“哥!你不知道我在这里过的是什么日子,他们都欺负我!这里什么人都有,杀人的放火的,最看不得我这种富家子,我都快被他们折磨死了哥!”
  “事情还在查……”
  “父亲不能救我出来吗!以前我犯了错,他都会保我的!”滕玟几乎声嘶力竭,语气里甚至带了哭腔,“哥,我求求你了!让我出去吧,我快活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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