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可下一个瞬间,他面前的雾白色泽突然急剧涌动起来,翻滚的色彩犹如雾浪,又像烧开的沸水,最终不堪重负似的从中间区域吐出一点朱红。
那点红色倒是没有蔓延,只是死死扎根在原地,无论周遭的雾白色如何冲击、掩盖也不动如山,竟是在这片领域里霸道地安了家。
而就在那抹鲜红出现的同一时间,君不犯发现自己可以动了,虽然身上依旧像是背负着千斤铁球,但比起之前的动弹不得,已经是巨大的进步。
他微微抬起右手,从系统仓库中唤出玉缠枝。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掠起细微的破风声,他用力挥杖格挡,险之又险地抽开头顶与背后刺来的青色细线。
可惜无处不在的精神污染严重影响了他的速度,左右两边与前方的细线他来不及阻挡,被它们卷住手腕、缠住脚踝、捆住腰与手臂,猛然拽向下方。
脚下是青蓝色的浓雾,与深渊相比,仅有颜色的区别。
君不犯不及多想,便跌进其中。
“呼——”
苍阔的风声掠过耳畔,止于轻柔的、宛若发丝扫过的触碰。
“你……”
一个优美的单音在君不犯脑海中爆开——不夸张,真的就是爆开,他的大脑仿佛挂起了一阵雷暴,脑浆都要沸腾似的,恐怖的高温与相连的剧痛险些让他当场失去意识。
他呛咳出声,更多的血从薄唇间溢出,泼洒在那片刚好飘摇而过的衣摆……或者袖摆上,在那漂亮的蓝色里洇出朵朵红花。
衣袖下美玉般的手轻轻一颤,君不犯的精神却因此振奋起来,疼痛犹如退潮飞快消退下去,因痛苦而短暂失去的视力也慢慢恢复,涣散的视野里重新凝聚,看清那如祥云般铺陈开来的繁复、精美而又古老的衣饰。
那是一件蓝色长袍,色泽如同雨后的天空,招展于其身侧的白雾像是尚未散尽的水汽与薄雾,又似将之托举而起的天阶。
穿着这件长袍的“人”看不清脸,仿佛雾中花水中月,无论君不犯再怎样努力地睁大眼睛,也只能望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深蓝色的长发在在祂周身洋洋洒开,微卷的发尾跟随逐波飘扬的衣袂,有生命般舒展卷动,鬓角散乱的几绺飘得尤其远,时不时就扫过君不犯的脸,蹭得他皮肤发痒。
祂垂下形如桃花瓣的蓝瞳,眼尾扫出浅淡的雾状金色,像是勾勒在肌肤上的描金颜料,又似乎是象征外溢力量的光芒。
祂捧起君不犯的脸,贴上他的额头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如同融化的奶油垂坠到祂脚下,托起他们的身躯。
祂的眸光沉静空茫,落在君不犯眸间,一如神明垂首。
“为何唤醒我……嗯?你不是江家后人?”
清冷悦耳的声音本来像一条直线般缓慢无起伏地流过,可话未说完,语调便出现了一个轻微起伏,就像是神位上的泥胎塑像突然睁开双眼,走下了人间。
君不犯没有推开他,维持着额头相贴的奇怪姿势抹去嘴角的血渍,想了想,又把不停扫着自己面颊的一缕蓝卷发捉起,别到蓝袍“人”耳后。
头皮传来的轻微拉扯感令祂顿了顿,目光斜向那缕发丝,不自觉地伸手,卷着它在指尖绕两圈,再若无其事地再放回去。
从他身前略微退开,蓝袍人自然垂坠的脚尖点着身下堆积如云的雾团,发丝翻飞,衣袂舒卷,将目光转回他身上,静静等待他的回答。
君不犯并未察觉祂的小动作,迅速调整好状态并攥紧玉缠枝,抬眼与祂对视:“江家后人都快死光了,你待在人家祠堂这么久,难道不知道吗?”
“死?”
蓝袍人缓缓重读这个字,身侧的蓝色卷发以极小幅度一招,那些消失的人影再度自雾白色中浮现。
“江家水字辈及以下后人,并无魂魄寄存于此。他们都死了吗?”
君不犯眼神一凝:“水字辈江家人的死得只剩两个了,从楚字从草头这一代也有两个夭折的孩子,他们的牌位供奉在祠堂里,但灵魂……不在吗?”
蓝袍人阖眼片刻,再睁眼,淡漠的眼底多了几分人性化的疑惑。
“不在。”祂摊开右手,十二枚长命锁倏然叠放于祂掌心,“这些长命锁是我与他们定下的契约,江家之人一旦死去,灵魂便会被玉锁牵引至我的领域,成为我的‘信徒’。但这些玉锁上的契约,被抹掉了。”
君不犯一愣。
闹半天,合着这哥们儿不是这个副本的最终boss啊?
……勾石系统,果然又是bug!
君不犯思忖着,谨慎地问:“什么契约?和谁签订?”
蓝袍人长睫微动:“我为何要告诉你?你并非江家人,为何又会出现于此?”
闻言,君不犯不慌不忙地指了指祂手上的长命锁:“你应该不能离开这里吧?我可以帮你调查契约失效的原因。”
“合。”蓝袍人想了想,颔首,“合规。”
说完,祂回答君不犯上个问题:“契约是五百年前我与江家先祖签订,我帮他们解决灭族危机,他们将我带走,以族人魂魄为我供奉。”
“什么灭族危机?”
“他们闯入我的葬身之处,不慎触动了里面的机关,放出守墓兽后被其追杀吞食。我自梦中惊醒,杀死了守墓兽,算是救下了他们的性命。”
君不犯的思绪敏锐一动:“什么样的守墓兽?它杀了多少江家人?你确定已经将它除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