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大概也是吧。
  从出生就被养在白塔,成年过后接受约会邀请,顺理成章走进婚姻的殿堂。
  温室里的花朵,未尝知哀也,未尝知忧也,未尝知劳也,未尝知惧也,未尝知危也。(注1)
  索兰低低喊了一声:“雄父。”
  “看来我的小索兰这些日子过得还不错。”诺厄笑眯眯地说,“至少不像以前一样单薄得让虫心疼。”
  说着说着,雄虫又开始怀念起以前来。他坐在桌前,单手托着下巴:“你从小就不爱说话,还经常惹你雌父和两位雌兄生气,倔得很。”
  “是啊,但是改不了的。”索兰抱着抱枕,把下巴磕在上面,笑着说,“每次雄父都要给我求情,在我被罚的时候偷偷给我送吃的。”
  诺厄哈哈一笑,很快又有些沉默下来,他面容纠结。
  “雄父想说些什么?”索兰主动问。
  “我前段时间偷偷溜出去过。”雄虫食指绞紧到有些发白,“看到了一点……嗯,不知道怎么说的东西,也不敢告诉别人。”
  “慢慢说。”索兰拉开他交缠的十指。
  “从白塔出来,我承诺过你的雌父,与他一生一世一双虫。后来……发生了铂西那件事,我一直对他们有愧疚,从那以后,我很少出门。”
  那时的诺厄刚刚离开白塔,特罗洛普用一束带着露水的鲜花与清晨的告白俘获了他的芳心。
  甚至不顾世俗的眼光,许下了一生一世一双虫的约定。
  他的伙伴白塔的老师别的雄虫雌虫都对此感到不解。
  怎么会有阁下这么……好骗。特罗洛普也一下子成为全虫族最招虫羡慕嫉妒的虫。
  有雌虫在星网上大胆开麦,特罗洛普那个虚伪的政治家再活八辈子也配不上阁下的真心。
  外界风风雨雨,特罗洛普与诺厄在生育率下降的虫族时代,三年抱仨。
  生育率与雄虫息息相关,所以虫族修建白塔,用绝对的军事力量把高级雄虫精心养在伊甸园里,隔绝所有的危险与居心叵测。
  索兰邃然记起自己小时候不知道在哪里看过的书,上面说当雄虫察觉到危险和不适应的环境时,身体会先一步帮助他们降低生育的概率。
  后来他找了很久,没找到过那本书。
  那时的诺厄由于感受到了幸福,所以愿意和特罗洛普孕育虫崽,他们的生育率也远高于同期的新婚夫夫。
  而铂西是他出门不慎,一夜风流过后得来的孩子。
  那一夜太过荒唐了,醒来的时候和一只陌生的金发雌虫躺在同一张床上,双方身上都有□□的痕迹。
  被捉奸在床,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解释不清。金发雌虫信誓旦旦地说他们昨晚确实滚上了床。
  特罗洛普失望与受伤的眼神更是令他如坐针毡,眼泪与愧疚淹没了他。
  “亲爱的,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们都当做没发生过。”特罗洛普安慰他。
  他像是溺水前捉住最后一根浮木,忙不迭地答应,但是内疚自责还是会爬上他的身。
  就像是为了弥补一样,自此他从不会拒绝特罗洛普提出来的任何要求。
  在这段关系里,他自觉低了一等。
  日子一日日过,风平浪静。
  直到某天,那只金发雌虫抱着一只小雄崽上门,声称是那一夜风流的结晶。
  天塌地裂,不过如此。
  那一瞬间,他觉得完了,这么低的概率居然也被他撞上了。
  可是特罗洛普却出乎平常的冷静,他提出把铂西养在身边,好歹是诺厄的孩子。
  但诺厄一直没有接受这个提议,只是会定期给一些钱。愧疚在他的心里扎了根,一日一日地疯长。
  怎么能够接受把这只小雄崽放在眼前?
  再后来,是铂西的雌父死于异兽之手,小小的铂西没了监护虫,即将被送往白塔。
  索兰还记得,他当时半夜睡不着,出门听见了雄父和雌父的讨论。
  雌父主动把铂西带回家里抚养长大。雄父答应与拒绝都纠结迷茫。
  最后不知道他们怎么商量的,还是决定把铂西留在家里。
  此后,虽然雄父与铂西并不亲近,但是相处也算得上和谐。而雄父又因为雌父不计前嫌把铂西收养在家,更是觉得理亏。
  有时候,雌父就算做了比较过分的事,雄父也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知道。
  雄父眼周泛红:“我看见,你的雌父和别的雄虫举止亲密。”
  举止亲密是诺厄委婉的说法,实际上,两只虫抱在一起互相啃,交换唾沫。
  他不知道怎么去质疑特罗洛普,也不敢把这件事情给他的两只雌虫孩子说。铂西与他向来不熟。别的雄虫朋友在他不出门过后早断了联系。
  思来想去好像只有索兰适合。
  索兰的食指蜷了蜷,目光一凝:“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一个月前。”诺厄沉默了一会儿,闭了闭眼睛,声音艰涩,“和他在一起的那只雄虫和铂西长得很像。”
  索兰一下子怔住了。
  “后来我没找到机会单独出去,也无从验证心中的……猜想。”诺厄说,“我现在很乱,甚至怀疑二十几年前那件事真的是真的吗?”
  他说着几乎要落泪了。
  如果所谓的一夜情从一开始就不存在,那么那么多日子的良心谴责,每次午夜梦醒又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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