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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丑奴启帘入内,争执声便停了,从里一人摔帘出来,块头高大,居然是胡山,差点把江宜撞倒。胡山像一座山似的,居高临下打量这个弱不经风的汉人,狼骑儿郎皮肤个个如夕晖下的岩石一样灿然黝黑,汉人却白得像冬雪。
  “巫?”胡山面带讥讽。
  “大王,”江宜诚恳说道,“你们吵架的声音太大啦。”
  胡山脸肉一抖,顿时提起几分警惕,走出五步还在回头看江宜。
  残剑道:“不想惹麻烦的话,装作没听见怎么样?”
  江宜笑道:“我们来得这么是时候,你说没听见,他信么?”
  会株可敦嫁给都罗可汗时还是位青葱年华的少女,这么多年过去死了丈夫、养大了儿子,她依然保持着年轻时的美貌与风韵,与胡山简直不像亲兄妹。她手上带着四枚宝石戒指,拈着金汤匙调和马奶羹,弯曲的脖颈如鹅羽般轻柔白净。
  “最近些日子咳得很,”会株可敦说,她的嗓音倒与胡山一般蕴含着深沉的力量,“有时脸也烧得发红,我想着都开春了,应当不至于着凉。”
  “春分以后天有暴寒,皆为时行寒疫,三四月阳气尚弱,可能有些伤寒。”江宜说,为会株可敦诊脉相面。
  会株可敦微笑道:“听族人说你医术高明。”
  江宜答:“我本是修道者。所谓两仪之内,阴阳之众,唯人最贵,人者禀地气而生,修道也是修人,故而略通医术。”
  末了又说:“病热发于阳,七日可愈。我给可敦写个方子罢。”
  会株可敦听他将病症说得十分轻松,有些许犹豫,江宜见她脸色,就问:“还有什么其它症状么?”
  会株可敦眼神飘忽,不知在想什么,说:“不,没有了。”
  从可敦帐中出来,晴天高渺辽阔,蓝色的风吹拂草原,云气如丝如缕。江宜与残剑在金山的阴影里行走,深沉的绿意犹如一块沼泽。
  残剑说:“那女人看个病,眼睛到处乱瞟。”
  江宜一愣:“什么?”
  残剑道:“你没看见?你问她还有什么病症,她却在看那个丑奴。”
  这个细节,江宜还真没注意到,他只是觉得会株可敦有些走神。残剑作为习武者,的确比他更眼观六路。
  残剑呵呵笑道:“难道她有什么病,还写在那个丑奴脸上?”
  江宜道:“是啊,残剑兄,试问如果是你伤寒发热,会如何对医者陈述?”
  残剑很困难地想了想:“对不住了,我很少害病。”
  江宜只好自己说:“其实,我也很少害病。不过我的同窗曾经害过寒热,发抖说身上冷,一摸额头却烧得很。若是病人,当说身上发冷,若是旁人,自然说脸红滚烫。也许生病的真不是会株可敦,她只是替别人陈述病症。”
  残剑抱臂,二人已走到坡上,向下俯瞰,毡帐如云,会株可敦红色的帐顶犹如羊毛里的赤琼石。马群俯首在营地不远处的草场里,伴随草浪时隐时现。
  “替那个丑奴?”残剑问。
  江宜看他样子,不像开玩笑,竟然真是这么想的。
  “残剑兄,”江宜斟酌道,“你真的是个独行侠吧?”
  “怎么说。”
  江宜道:“一般来讲,只有儿子为父亲代劳,徒弟为师父代劳,家仆为主人代劳。从没有反过来的。”
  “……”残剑鹰似的明眸转向一处,“她出来了——那个丑奴。”
  江宜向残剑视线的方向看去,一切都很模糊,人影与阴影分不清楚,不知道残剑是怎么看见的。
  “我猜,”江宜说,“她说不定是要去找那位真正的病人。这和我们没有关系,也许会株可敦有不方便的地方,还是不要多生事端了。”
  残剑没说什么,他是江宜的保镖,自然全凭江宜拿主意。“你要去山里看岩画是么?去吧,我在外面晒太阳等你。”
  洞穴里有关狼神之子的记载,接下来是,那位拥有征召飓风之力的男子,驾驭飞鹰,以金色鹰翎为自己织就裙袍,又将金翎分赐给他的信众。突厥可汗后来以金翎箭作为号令部众的信物,也许是自此而来。
  金色羽翎上涂抹的矿石粉已经脱落,岩画中男子面目模糊,然而其英姿却有若神祇。
  岩画里的内容,天书中并没有记载,江宜看了一会儿,忽觉外面安静得很,顿时心生不妙,喊道:“残剑兄?!”
  半天无人应声。
  江宜走出岩洞,看见残剑在巉岩上支着一腿晒太阳,闻声回头。
  江宜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走去哪儿?”
  江宜道:“我以为你跟着会株可敦的仆人去了。”
  残剑低头看着他,咧嘴一笑,表情充满一种得逞后的满意。
  江宜:“…………”
  “你,”江宜说,“你不会真去了吧?”
  残剑说:“放心好了,没人能发现我。你猜,那个丑奴最后去的是什么地方?”
  江宜心道天啊,你的好奇心也太重了吧!嘴上仍是很老实地配合问:“不知道呀,你说吧。”
  残剑道:“她去看了一个婴儿。”
  残剑两只手指比在上下眼睑:“蓝色眼睛。”
  “那孩子是谁?”
  回到帐中,残剑仍然追问不休。江宜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我不知道啊!我怎么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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