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江宜:“……”
他看一眼半步之外云遮雾绕的峡谷,心想怎么走,跳下去么?莫非这层云遮蔽的峡谷中,还有看不见的空中栈桥?
见江宜犹犹豫豫,那人逐渐严肃起来,看一眼琅祖,又看向江宜:“……你是谁?”
江宜一板一眼道:“我是冲介。”
琅祖绝望地闭上双眼。
弯刀唰然出鞘,那人爆发杀机:“你到底是谁?!小琅!”
琅祖猛地跳出来,英勇地挡在江宜跟前:“你不要杀他!是我!都是我的错,是我不想杀人!哥哥,你留他一命吧!他是无辜的,大家都是无辜的啊!”
那人原也是个聪明之辈,听得琅祖这样说,瞬时反应过来,瞪着江宜的眼中流露出半含惊讶的神色:“是你?你竟没死成?”
继而那点惊讶就转变为狠厉的杀意。琅祖大叫着不要杀人,只被刀柄轻轻一撇,便倒在地上,那人持刀逼上前。琅祖喊道:“你要杀他,我就先去死!”
二人回头,见琅祖将额头触在岩壁上,表情堪称坚毅。
那人立即呵斥:“你不要犯傻!”
江宜道:“好了好了,大家不要吵架。还是我去死吧。”
琅祖:“……”
那人:“…………”
江宜站在崖石边缘,差一步就要掉下去。那人一时无措,甚至忘了出刀。此悬崖少说高及百丈,摔下去不说在嶙峋的石壁上撞个稀巴烂,便是横生的灌木枝节也能让人千疮百孔。而江宜表情淡然,谈论生死说得好像中午吃什么一般。
琅祖哇的一声哭出来:“为什么?!为什么啊!活着有这么不好吗?!你们都想去死,那我救你干什么呀!”
江宜:“……”
那人:“………………”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那些活着的人就不难过吗?!难道你在世上一丝留恋也没有,一个肯为你伤心的人也没有吗?!想到他们的眼泪,你也还能随便地去死吗!!”
琅祖的眼泪简直如决堤之水,源源不断,似乎一辈子的伤心事都在这里面了。连那决然要杀江宜灭口的人,都为之动摇,持刀的手垂了下去。
江宜则更是惭愧。他的本意,只是不想琅祖窘迫,即使跳下去把躯体摔得七零八落,将就着缝起来也还能用,死亡对他而言早已失去了含义。他不敬畏死亡,渐渐的似乎也忘了敬畏生命。
这有失恭敬的,狂妄而不自知的态度,在少年人的眼泪前溃不成军。
第46章 第46章 米介
“可我必须要解决掉这个人,”那人烦躁地说,“这也是为了部族的存续着想!”
琅祖只是固执:“只要杀人,那都是借口。”
他哭完一场十分疲惫,依靠在地上默默拭面。江宜已离开悬崖边缘,站在他身边,一时亦不知如何安慰。琅祖似乎话里有话,令他痛哭流涕的,也似乎不仅是眼前的事。
那人道:“好吧!就算你说的对,都是借口!杀他也是你姐姐的命令!”
琅祖道:“若是别人杀了我,姐姐会伤心吗?”
“当然!”
“那你问问他!”琅祖说,“他有姐姐吗?!”
两人看向江宜。
江宜老实交代:“没有。”
“……”
“……”
“你有兄弟姐妹?”
“没有。”
“你有妻子儿女?”
“没有。”
“你、”琅祖声音变小了,“你有父母?”
“有,”江宜这回总算点头,“我有母亲。”
琅祖恢复了自信,面向那人:“你杀了他,他的母亲就会像我的姐姐一样伤心!”
“我要带他回寨子,”琅祖说,“我知道姐姐她们在做什么,我不会碍事的。让他跟着我们,直到一切结束,那时他的性命对姐姐而言也不重要了吧。”
那人不愿再争吵,却仍很生气,独自到得平台的一侧,似乎在斟酌。
江宜听见先前琅祖管那人叫哥哥,遂问:“他是你的兄长么?”
琅祖带着鼻音答道:“不,他只是很照顾我。他叫米介,是冲介的亲兄长。”
江宜正想冲介是谁,反应过来,正是自己扮演的人。难怪对方一眼便识破了,若是亲人,自然对举止言辞、语气神态无比熟悉,纵使琅祖的易容神乎其技,也无法靠一副伪装的皮囊骗过至亲。
他想到那个正在假扮自己的人,却不知狄飞白与半君能否机智地察觉出来。
“可你不是说,”江宜又问,“冲介的家人都不在了吗?”
琅祖解释说:“双亲都去世了,米介与冲介平时都有各自的事情做,很少碰面。米介跟着我姐姐,冲介跟着别的人。我不知道姐姐会让米介回来接我。”
米介独自思索了很久,终于还是拿琅祖没有办法,决定顺从他的意愿,不杀江宜,却也不能放江宜走。
米介解下腰上带爪的钩索,长臂挥舞一圈,将铁爪抛甩出去,勾住对面的岩隙,钩索的一端钉头凿入山壁中,他的腰鞓上两只锁扣原来可以扣在钩索上,四肢如猿类一般攀附其上,借助锁扣滑行向对岸。
这是江宜第一次见到爪钩的正确用法,不是用来猎取人头,只是山中住民克服天堑的工具。
这些人,比起山外且兰府的百姓,似乎更熟悉群山的地形,也更懂得如何与山林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