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寸刃身上那件长衫还是宗训借给他的。这人不辞而别,离去数日竟然又在此地重逢,听他的意思,似乎是从东极岛借船出海,不知何所往,无意中随波逐流来到了横屿。
寸刃迤迤然回头,一眼就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宗训与江宜,眼前一亮。
“哦,是你们……”
王慎:“咦?你们认识?”
宗训:“不认识!”
江宜:“认识认识,都是误会。”
宗训一手扶额,江宜道:“这位寸刃兄是与我们一同上东极岛的,江湖闲客罢了,没有恶意。”
寸刃立即附和:“是啊,海面雾大,无从辨认方向,不知怎的就漂到这里来。我没有恶意啊。自失了方向被困,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实在狼狈。”
王慎于是命人收起武器,于营帐中准备了酒水吃食,招待寸刃。
宗训满怀困惑,私下问江宜道:“大师,你对这个浪客,倒是信任得很。虽然同行一段,但他究竟什么来路,我们并不清楚。他说自己在海上迷路被困,可是衣着整洁,容貌精神奕奕,哪里有半点窘态?这人先是偷偷跟上了船,现在又跟到横屿来,我倒是愈发怀疑他的用意了。”
江宜心中有盘算,不好告诉他,却知宗训此人心思灵活,不容易被糊弄,于是说:“宗先生,你来横屿是为了见王征,这么些天过去了,不知道你想到办法没有?我有一计或许可以助你。”
“哦?”
“我观察王慎此人,常在校场与部下比试武艺,且他不比骑射不角力,只与人斗剑,屡屡获胜不说。料想他是一个沉迷剑术的武痴,并且水平不低,横屿匪兵之中鲜少有他的对手。对于这种人,追求一败的吸引力更胜于追求一胜。你不能信任寸刃,此人却未必不能为你所用。他技艺卓绝,难有敌手,又突然来到此地,是个变数。宗先生不妨利用此事,激他一激……”
宗训听罢,看江宜的眼神有了变化,陷入思索。
席上王慎又如前几日般,极尽热情款待一行数人。
王慎的母亲是池州人,他本人却从未离开过东极岛,其实见到东郡来人十分高兴,总是打听池州一带的风物人情。
宗训陪他闲扯了几句,终于道:“这几日多劳贤弟招待了,只是始终不见王老板,叫我如何回去交差呀?”
王慎挠头为难。他对宗训的印象很好,这人博学广识,又风趣幽默,为他介绍东郡池州的民俗,没有半点不耐烦,言谈间没有恶意试探。
“实不相瞒,”王慎说,“我爹他其实不在横屿,多日前他就出海去了,何日回来还未定。离开前只让我代理横屿一应事务,诸位若一定要见我爹本人,却是来得不是时候。”
宗训意外,与岛司对视一眼,岛司暗地里打了个手势。
“我等此行并不为为难,”宗训一笑说,“只是代徐大人传个话。王贤弟久在小岛拒门不出,想必没有听说过前阵子且兰府的事。且兰府出了个流民帅,烧杀抢劫无恶不作,率领一帮遗族久据山林为营,以图攻占三座军镇,搅弄风云,掀起战事,搞得且兰府不得安生。且兰府总管麾下有三大千户,各自领兵镇守军镇,为守护一方平安,本想将这伙流民斩草除根……”
王慎听得额上直冒汗。
“但陛下听闻此事,说了六个字:朕为万姓之君。天子代天牧民,天下百姓皆是他的子民。边鄙之民未能晓谕,不是他们的过错,而是朝廷与官府失职。当今圣上是宽仁之君,徐大人亦非不分青红皂白之官。东极岛当年寸草不长穷困潦倒,全赖王老板经商有道,方能改善民生。然而何以有道变无道,现如今屯兵自重,成了一地隐患。徐大人若有意镇压,今日来的就是东郡十万水师,而非我等三个文人。即便是且兰府的流民军,陛下亦愿意倾听其遗族的愿望。况王老板本是商人出身,究竟又什么想不开要与朝廷为敌?若能放下成见,双方对面座谈,兴许能达成一个的和局。”
王慎连称极是,显见是个没有主意之人。王征不在,他又做不了主。
王慎心中发虚,正想像前几日那般顾左右而言他,先将宗训打发了再说,又听宗训道:
“今日我来是诚意满满,而王老板却连一面也不肯见。”
“非是不肯见,实是我爹眼下不在……”
宗训打断道:“是人不在,还是心不在?王贤弟莫非以为我代替徐大人来的,连一点实在消息都不打听一下,就贸然上岛?”
宗训眼中含笑,王慎不敢与他直视。
“王老板就在此地,哪也没去。他不肯见我,派儿子来与我周旋,想如此敷衍我。看来是徐大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罢了罢了。”宗训起身,似乎失望要走。王慎屁股钉在筵席上,垂着头未敢表态。
那岛司本就心中畏惧王征,早已不想留在横屿,见宗训总算收手,当即跟着就要走。
未走出几步,又听宗训以愤然的语气说道:“宗某为徐大人入幕之客,得主家一份俸禄,就要为主家尽心尽力,此乃天经地义。如今王老板不肯见我,我却还想为徐大人争取一番。”
王慎抬头,正见宗训盯着自己。
“王老板有一子为武学奇才,以善使剑闻名,即使一海之隔我也早知晓大名。宗某不占人便宜,习武之人规矩是以力相君,今日我们凭剑为约,一决高下。若是贤弟胜了,我等立即便走,绝不逗留。可倘若是我们技高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