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王征浑身僵硬不敢动弹,眼睛下瞄,看见一柄生锈的鱼叉架在自己颈边……
那人藏在暗处,一出手就灭了发信号的鸣镝,两招之内就制服王征。
王征只感到森然的寒意。
手下的回报中从未提到过宗训一行五人之中还有这样的高手。藏而不露,必有大谋!
莫非什么交涉面谈,都是幌子,只为了今夜派高手将他刺杀了事?!
“君子动口不动手,王老板,你不如听他把话说完。”
王征后背为冷汗湿透,缓缓回头,握着鱼叉的男子神色如常,不似要立即取他性命的样子。
“头儿!出什么事了?!”
手下人破门而入,王征与江宜正隔案对坐,谈笑自如,屋中一切正常,未有丝毫打斗的痕迹。
王征笑道:“大师深夜来访,应当提前知会一声嘛,闹出一场误会。没事了,你们退下。”
手下人重新将门掩上。
转角的座屏后,寸刃走出来,王征如临大敌。
寸刃一言不发,只是在王征身后不远处盘膝而坐。王征直想掀桌问他到底要干什么,要杀要剐来个痛快,然而也只有心怀忌惮,对江宜道:“师傅方才说了许多话,究竟什么意思,还请给个明示罢。”
江宜沉吟片刻。
寸刃突然出手,不是他事前安排的,因他也没料到王征知道太常寺观星一事,且竟然将此事与自己联系起来,以至心生恐惧。
是恐惧也是自信。这说明王征此人所谋不小,野心或不在一隅之内。
“王老板想要一个明示,不如亲自去见一见宗训。在下只是一过路行脚道人,并不愿参与纷争,一言一行也都出自本心,没有别的意思。”
“这我倒不解了,”王征说,“你们手下有这等高手,今夜分明可以是宗训来见我。何必让你来绕个弯子?”
寸刃在他背后,说:“我也只是路过,不愿参与纷争。”
“……”
一时安静。
王征困惑不解,不懂这两人是什么来路。既声称自己是无关人士,又明里暗里帮着宗训达成目的。
“宗训若非诚心,怎敢孤身前来王老板的地盘。东郡有水师十万,却只派来个文士,必不是为了交恶开战。宗训已经盘桓数日之久,待天明就要离开了,留给王老板犹豫的时间不多。”
王征始终不表态。此人做贼也像做生意,不见兔子不撒鹰。若是不开出优渥的条件,必不能说服他。
江宜道:“王老板可知今夜风雨为何而起?”
寸刃正临窗前,一手支颐聆听二人交锋,听得江宜发话,立时会意,将遮挡破窗的座屏踢开一寸。
二指宽的罅隙里,正见顽云拨不开,黑风吹海立,天池倾泻,轰然如万人擂鼓。王征脸色一阵发白,眼中是海面上怒龙一般黑气,入天堕地,狂舞形如妖邪。
“天以顺动,地以顺静,若是品物失序,便会陷入混沌之中。今夜二星逆序而行,是以引发风雨雷电。而海上这些黑雾……俱是葬身鱼腹之人身后的污秽。水路的商船货船,横遭劫财,死在王老板手中的人有多少?这些都是业障。设若所作所为,违背时序,又造业深重,将来如何落得好下场?”
王征经商发家,勾结走私,贩卖硝黄丝绵名贵木料等违禁品,又做打劫生意,每每与东郡水师交战,阵亡的官兵、水贼不在少数,更有无辜船商罹难。
天轮地毂本自有净化污秽的能力,然而自王征贼据横屿,死难者成倍增加,秽气沉积在海面之下,每逢风雨天或有异变,就破海而出,弥散形成浓雾、化作妖风。
从王征住处出来,远海的黑风有如实质的巨山压顶,情形十分骇人。
第78章 第78章王征
“走吧。”江宜说。
寸刃看眼檐外大雨,脱下外袍将江宜罩住,一手环抱江宜肩膀:“走。”
今夜海面如汤沸,耳边什么声音都听不见。江宜被寸刃半搂在怀里,看不清眼前道路,闷头冲入雨幕。
寸刃健步如飞,仿佛一叶轻舟,任凭风卷雨催浪涛翻如山,亦不能倾覆。江宜蹒跚里握住他的手,剑客之手指节匀称,五指修长,食指根处,有寸许长的伤疤,抚摸上去凹凸不平。
雨太大,寸刃寻到一处靠崖的岩穴,二人躲身进去。
寸刃的长袍已经完全湿透,江宜浑身发软,跌坐在石凳上。
洞穴外仍是怒浪滚滚,黑气弥天。
寸刃将长袍拧干,看眼江宜道:“王征之后会怎样做?”
江宜在走神,半晌才答:“如果他被我们说服,也许会去见宗训。怎么了?”
寸刃神色似不赞同:“……你本打算孤身前来,如果不是我,你怎么应付王征的发难?”
江宜想了想,表情告诉寸刃这个问题他还真没考虑过。
“你太有信心了,事实证明,信心并不是万能的。”
江宜认同:“你说的是。”
寸刃见他笑得很愉快似的,有些无语,蹲身捉住江宜的脚踝。
“又怎么了?”江宜吓一跳。
寸刃淡然道:“你的鞋袜都泡湿了。”
寸刃让江宜踩在自己膝上,给他除去鞋袜。江宜垂头看着他,寸刃专注在手上,对江宜的视线毫不在意一般。
“我以前有个友人,”江宜说,“他剑术十分高强,我曾以为世上无出其右。不过遇见了寸刃兄,仿佛与他就在伯仲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