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房间里静悄悄,狄飞白伸手推开——
嗖的一物飞来,正中江宜前襟。
江宜反应迟缓,低头,看见衣服上一团不可名状的褐色分泌物……
“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打中啦打中啦!!!嘻嘻……”
屋中躲在暗处的人狂笑。
“李裕!!!”
狄飞白暴跳如雷:“你他娘的史都玩啊?!!!”
回头一看,江宜如风中残烛,两眼一翻,轻飘飘要昏过去了。
“来人!快来人!”狄飞白捏着鼻子。
屋内。
李裕被五花大绑,捆成蛹状动弹不得,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张脸来,口中不停叫骂:“小贼!放开我!放开我!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
狄飞白被吐了一脸唾沫,忍无可忍,大骂一声骑到他爹身上,用江宜换下来的脏衣服蒙住李裕脑袋。
身后禅椅上,江宜半瘫痪状态,犹如灵魂出窍,两眼无神中。洞玄观里叫不来人,他只好脱下弄脏的外衣,一时半刻身上只剩件单薄的里衬。狄飞白一把揪住他领子摇晃:“振作一点!江宜!这没什么大不了!就当走路上踩到了狗屎……呕……”
他说着自己都要吐了。
江宜心中流泪,表情一时像只落水的麻雀,狄飞白也很不忍心,说:“我叫你来,就是想让你看看我爹!这老东西疯的太不是时候了!”
狄飞白坐下来,道:“我师父不让外人来见他,就是因为如今这个情形。我方才先去见了师父,听说我爹为岳州旱情发愁,请在洞玄观设坛祈雨,他为表诚意亲身上阵祭天,不知道是出了什么状况,仪轨之后不久就失心疯了。时间不巧就在名都派人前来检视前后,师父为稳住大局,把他关在洞玄观,方告诉郑亭只我回来才能见到我爹。”
“你回来又有什么用?”江宜问。
狄飞白冷笑:“他都治不好我爹,我自然更没有办法。那老神棍只是害怕,我爹是在他眼皮底下出的事,没我回来担着,他会被王府扒了皮!”
地上一团蛄蛹着蹭掉衣服,又开始满口喷粪。李裕不知是因什么原因疯掉的,情绪相当不稳定,桀桀怪笑,瞧着他儿子和一个陌生青年,眼中闪动诡异莫名的光。
江宜上前,在他身边蹲下,李裕口中蓄力,一团唾沫喷射而出。
江宜早有准备,偏头躲过,面无表情将衣物布料团塞进李裕嘴里。
“嘻嘻嘻嘻呜呜呜呜……”
李裕眉毛耷拉下来,一副可怜相。
“怎么样,你有办法吗?我爹是在祭坛上失了神智,你深谙正法偏门,奇技八卦无一不通,我只能靠你了。”
江宜不言语,思忖中,一根手指轻轻搭在李裕眉心灵台。
他不说话时眼睛好似两道深渊,黑不见底,一切亲切可爱都被黑渊吞噬,李裕癫狂的神色中陡然流露出恐惧。
第101章 第101章狄静轩
不知不觉间,狄飞白已十分信任江宜。他那道长师父虽则自小教导指引他,竟然也不及与江宜同行的一段旅程。狄飞白暗暗相信江宜有办法治好他老爹。
但见那二人,一个躺着,一个蹲着,江宜像逗小猫小狗似的,一根手指在李裕跟前晃来晃去,李裕两只眼珠聚拢又分散,被布料填塞的口角流下涎水。
“怎么样?!”狄飞白迫不及待问。
江宜手指在李裕衣服上擦了擦,说:“智者日中之星,慧者心之彗也。日星隐曜,心府蒙尘,遂为众邪所乘,鬼魔所试。人失其智慧,状若癫狂。既然因在祈雨,恐是仪轨中有什么不妥,令你父亲蒙蔽了神志。”
“你说这死鬼中邪了?”狄飞白总结道。
“是也不是。此邪非彼邪。”
“先不管这么多了,你就说能不能治好吧!”
“他既没有病,治个什么?”
狄飞白惊奇道:“疯病不是病?”
“手脚俱全,血气充裕,行动健朗,哪里有病?”
“你同我打什么机锋?既然说他中邪了,那就为他驱邪,这总行吧?”
江宜摇摇头:“只怕是邪念而非妖邪,妖邪可以驱散,念头如何断绝?”
狄飞白越来越迷惑。
“譬如我身上的秽气,”江宜说,“若是放在外面,只当一股妖风邪气,凭商恪的手段,有一百种方式可以使它消弭于无形。可进了我的身体中,就成了一种邪念,与我相伴相生,它既是外部引起,也是我内心的映照,祓除邪念就是祓除我自身的一部分。是以会大费周折来取无根水。你父亲的情形亦若此,人莫鉴于流水,水性欲清,沙尘积之,人心欲清,嗜欲则生,岂能善之?”
狄飞白漠然无语。
江宜道:“人心生秽种,何人不犯身业贪嗔之罪?”
二人自客舍苑出来,狄飞白没有再多纠结。洞玄观已在山巅,站步道上,纵目远眺漫山都是苍黄颜色。
“回吧。”狄飞白说。
“可惜没见到你那位师父。”江宜有些遗憾。
步道尽头宝殿,金蜼彝丛丛云雾似的香火后,露出一双云头方履。那双脚步停留在宝殿阶前,直到两个小小的身影消失在三门外。
江宜忽然成了闲人一个。
往日与他形影不离的狄飞白,开始有正事要忙。郑亭没能从他口中打听到李裕的现状,却不会放过他,从李裕失踪到现在所有耽搁的事务都要狄飞白拿主意,最重要的是如何应付那位别苑里的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