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谢清安双手撑着弯曲的膝盖,还喘着粗气。
他抬眼看陈道长,擦了擦嘴角的唾沫,直起身,强颜欢笑道:“多谢道长解惑,也多谢鬼王相助,谢清安无以为报……”
鬼王脱口道:“那你就嫁到我们家……”
陈道长立马跳起来捂住鬼王的嘴,对着谢清安尬笑道:“谢公子啊,你可千万别对鬼怪这么客气,你越是这样有礼,他们越会得寸进尺的哈~”
谢清安怔楞片刻,微微垂下头。
鬼王扯开陈道长的手,似自知亏一般未赘言,只抱着无奈又气恼的眼神瞪他。
谢清安沉默片刻,忽的对着鬼王俯首作揖,却什么也未说。
他转身来到尹风身边,蹲下身抬手擦去尹风嘴角的血渍。
尹风一愣,全然未注意到自己竟被踹出了血。
谢清安微微低着眸:“虽然您一直欺瞒于我,但还是感谢您在这四个月里对我的照拂。我知您心意,但我并非良人。”
谢清安说着,微微抬眸瞥了一眼尹风身后的楚知意。
他忽的嘴角轻轻扬了扬,转眸又看向尹风:“如您所见,就算您为我购置了新的房屋,定制了新的衣裳,也改变不了我是个卑贱之人的事实。”
尹风的脑袋仍然一片空白,只知他似在道别,于是本能的拉住他的手,眼神空洞,语言苍白道:“不是的,你不是。”
“您说过,只要我想要,您什么都可以答应我的吧?”
尹风连忙道:“对,对,我说过,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说,你想要什么都可以直接告诉我!”
谢清安抬手遮住他的双眼,叫他只能听见他清冷的声音:“放过我,永远别来找我。”
“……”
那一夜,墨州好像下起了大雨。
连地底下的鬼域都听见了那淅淅沥沥的雨声。
尹风的大脑好似已被抽干,他游神了一夜,回神时,陈道长、楚知意、谢清安已经全部消失在眼前。
他甚至不知自己是怎么被送回太子殿的,只是浑浑噩噩的睡了四五天后,才真正接受谢清安已离他而去的事实。
……
鬼域中又有流言肆虐。
“听说了吗?太子爷又去思涟殿跪着了。”
“为何啊?”
“谁知道……”
自谢清安走后,尹风每日皆会到思涟殿一跪,跪与鬼王议政,跪听鬼王教诲。
一年后,他搬离鬼域,定居墨州尹府。
每日皆会有鬼差将鬼域公文送至尹府中,供尹风处。
一切好似又恢复以往,恢复至谢清安未出现过的以往。
一夜,尹风穿着白色长裳入浴房,手握短刀藏于袖中。
尹风对侍从们道:“今日你们在外面伺候便好。”
侍从们领命,纷纷退出浴房。
尹风宽衣沐浴,他坐于浴池中,仰头闭目,静思片刻。
已然过去一年,却是每每闭目时,又见谢清安模样。
每每见谢清安时,心口便作痛,痛至有泪流。
为缓心中之痛,他此次带短刀入浴,觉有痛心时,便用刀在自己的手臂上化下一痕,待血染浴池,伤口吃痛,心中之痛方能缓解。
第34章 禁忌之名
三年后。
墨州阴雨天已持续一个月,阴湿得令人心烦。
一黑衣鬼将冒雨而来,跪于尹风案前:“尹少爷,鬼王差我来拿昨日送来的文书。”
尹风停笔,抬眸,应道:“已全在桌上,拿去吧。”
鬼差点头应是,然后从袖中掏出一封密信,上前递予尹风,最后抱着桌上厚厚一沓文书遁地而去。
尹风打开密信。
是有关冥魈一党最近的行动轨迹,接各方眼线来报,异党嫌疑人最近都出没于墨州边境一小渔村附近。
尹风未作犹豫,手心起火将密信烧成灰烬,起身道:“来人,备马。”
这才出尹府大门,便碰上提着点心笼子来拜访的楚知意。
楚知意见尹风,粲然一笑:“尹少爷,去哪啊?”
尹风淡漠应道:“处公事。”
楚知意又道:“最近天气阴冷,细雨绵延,少爷不穿件蓑衣再走吗?”
尹风:“不必。”
“感冒了可不好。”楚知意说着,转头对尹府的侍从们说道:“都愣着作甚?还不快去帮你们少爷拿件蓑衣来?”
尹风眉头蹙了一蹙,决意不再与楚知意废话,扯动缰绳驱马离去。
雨声很快将楚知意的呼唤淹没,尹风耳边只听得见嗒嗒马蹄声响。
墨澜渔坞是墨州边境的一个小渔村,傍墨阳湖而建,主以捕墨阳鱼为业。
为装成生人,尹风带着十位鬼将骑马至渔坞一客栈内,定了三间上房,专挑客栈人多时就坐大厅用膳。
十一鬼分开三头坐,互不言语,只为听附近是否有怪事传闻。
冥魈一党频繁聚众于此,定然是有阴谋。
尹风独坐一桌,抿茶悉听。
身后一桌是两个屠夫,身上一股子腥味。
他们要了两坛酒和两盘牛肉,便开始谈天说地。
屠夫甲:“我说,你家儿子今年是不是要上京赶考了啊?”
屠夫乙:“是啊,昨日就出发了。”
屠夫甲:“嗬,你也不跟我说一声!我都没能来送一送!”
屠夫乙:“送什么送?有什么好送的?我压根就不想他去上什么京,赶什么考,当什么官,老老实实跟我卖鱼不好吗?我这一流的刀工都无人继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