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全拿去救梁汀了。”
“什么!”武理音量拔高,“你缺心眼儿啊!全拿去了一点不剩?这可是咱们和奉老二斗法的护身符,解药都没了还怎么搞!等死吗?”
“……”
武理好像真有点生气,寂夜里听见他急促的呼吸起伏。
良久,谢致虚都快昏昏沉沉睡过去了,武理突然没好气道:“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谢致虚的脑子已经转不动了,当然这个问题也不需要他用脑思考,答案就摆在明面。
先救梁汀,再查真相。
梁家最终没有发难全城搜捕某个坐轮椅的哑巴,谢致虚顺着长街往东市走,市井秩序依旧,行人流水居货山积。
不过瓦舍里有许多看热闹的闲人,昨日梁汀说唱的勾栏院被带刀侍卫围了起来,佩戴梁家家徽的护卫们正在勾栏院里搜查。
谢致虚混在人堆里,远远看见唐海峰也在护卫中间。
“这是在干什么?”他问身边观众们。
一个蒲扇大爷回答:“嚯,昨儿个梁大公子在戏台上遇刺,梁家人要抓凶手,正在找线索呢!”
谢致虚明白了,估计这些人是来勾栏院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梁汀所中之毒的蛛丝马迹。
看唐海峰在台上指点江山的派头,恐怕是已经取得了梁家主的信任,成了搜查工作的主力。
谢致虚个人对唐海峰没什么意见,本来也不是熟人,主要是武理闲嗑瓜子时和他聊了很多唐海峰与奉知常的恩怨情仇。
听闻原本唐海峰一直是唐岷最器重的首席弟子,将来指定要继承衣钵,在门派中被师弟们奉承惯了,性子十分高傲,虽然面上做得彬彬有礼,但言行之间气焰咄咄逼人,武理很不喜欢他。
四年前唐门举办斗武大会,邀请了江湖中许多有声望的前辈,要选出宗门内最优秀的青年弟子,其实本义就是为唐海峰的继承资格造势。没想到适逢先生闭关,由奉知常拿着请函,一路从山门杀到比武场,所向披靡莫敢拦路。
是时唐海峰已经打入决赛,桂冠触手可得,正热血上头,一见有人砸场子,且还是个坐轮椅、瞧着弱不禁风的残废,二话不说就飞剑斩去,打算用此人的鲜血祭他江湖威名。
而唐海峰不知道的是,在奉知常到达比武场之前,唐门精心培育的好苗子们,已经被他这股“惠风”吹折了大半。唐海峰这一剑下去,只有一个结果——
那就是从此变成了一个塌脑袋。
“此二人最好不要见面,否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武理最后总结。
谢致虚生怕唐海峰撺掇梁家不问青红皂白追杀奉知常,这种收场,他也没法向先生交代。
四四方方的封厢台上,弯腰恨不得趴地上抠地缝的护卫好像有所发现,很快聚拢在某个区域,唐海峰被围在中央。
是戏台观众席第一排,昨天奉知常的座位。
距离太远,谢致虚只能看见唐海峰大致做了个指的动作,有人趴地上,片刻后站起来,手中扬起一个袋子。
负责封锁勾栏院的护卫们收到信号,领队下达指令:“找到了,撤。”
找到什么了?
谢致虚心中一咯噔,皱起眉,看见唐海峰像个胜利者昂首立在戏台上,目光阅兵似地扫过一众梁家护卫,扫向远处,看见人群里的谢致虚,不过没有多做停留,像是发现了什么,定定盯着某处。
他在看哪儿?
谢致虚顺着看过去,发现那是一处糖人摊子。
三四个垂髫小孩围在摊边流口水,年迈的手艺人笑脸慈和,舀出一勺勺棕黄色糖汁儿浇在石板上。
一切都很平常。
除了摊边那个坐轮椅的青年。
柳柳没有陪在他身边,奉知常一个人坐着,看手艺人在石板上用糖汁画出一个个线条简单传神图案。
谢致虚还没怎么见过他全身沐浴在光线中的模样,一身鬼气褪去,连小孩儿也敢在他身边肆意嬉闹。奉知常很专注地看着糖画,好像在研究绘制过程,市井喧闹在身后变成一层无比融洽的背景。
“给你的小花,拿好哎,”手艺人铲起糖画递给小孩儿,又问另一个,“这位小客官要画个什么,蝴蝶?小鸟?”
小孩儿脸颊鼓鼓:“我要一条龙!”
“好嘞!”
绘过小花与飞龙,手艺人转向坐在轮椅上看了他很久的客人,虽然不是爱吃糖的年纪,不过手艺人依旧笑着问:“您要画点什么?”
这位客人脸色刷了层釉似的白得过份,不过模样很文气,因此不至于叫人疏离。
客人淡淡瞥了手艺人一眼,注视着石板上罗列的画饰不说话。
手艺人很困惑:“您有喜欢的图案吗?”
“……蝴蝶?飞龙?或者花草走兽?您说吧,只要您说得出来就没我糖人刘画不出来的!”
“要一朵水芙蓉。”
谢致虚走过来,回答了手艺人,末了对上奉知常冷淡的视线笑了笑:“你方才看的是水芙蓉图案没错吧。”
两个人默默旁观手艺人熟稔精妙地绘制。
谢致虚搭话:“没想到师兄会喜欢吃糖画啊哈哈哈!”
失去了柳柳的奉知常让他真实体会到了一个哑巴的冷漠。
谢致虚:“…………”
虽然知道奉知常很富裕,谢致虚还是“抢着”付了钱,将糖画递给他。糖汁在空气中迅速凝固,阳光流转在棕红而透明的线条间,微粒沉浮,是一朵栩栩如生的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