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武理夹着菜,筷子另头一点越关山:“谢了。”
越关山摆摆手。
谢致虚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他三师兄终究不是富贵人家出身,虽跟了先生后生活过得无比精细讲究,到底还是擅长察言观色。那越关山呢?他又是为什么?
“别这样看我,我好歹也是门派里的师兄,”越关山挑眉道,“人家站那儿半天了,我又不是缺心眼。”
缺心眼的谢致虚一时语塞,下意识往门口那两小孩儿看去,结果不看还不知道,食肆竟然正对着春樽献背面,二楼包间窗扇打开,红蜡灯金纱帐浮光绘影,酒色歌舞撞入眼球。
“咦?”谢致虚眯起眼睛,“那不是……那是二师兄吗?”
武理闻言转过头。
对面二楼一间窗户,窗纱上印出个似是而非的轮椅椅背。
“你魔怔了吧,”武理只看了一眼就回头,“是不是现在心里想的眼前看的全是奉老二?”
谢致虚居然认真点头:“还真是,师兄我问你个事儿,二师兄他其实没有腿疾吗?我今早遇见他,还能站起来自己走两步呢。”
武理竟是毫不意外:“走是能走,不过他的小腿因为接骨不正,走起来是跛的。那小子架子端得高,哪里肯让别人看见他一瘸一拐的样子。”
食肆前的街道上走过一队人马,装束似乎是梁家府兵。领头的高大男子,前半张侧脸与旁人无异,后脑勺却有一块塌陷下去,颇为诡异。
咦?是唐海峰?
谢致虚看着他们消失在门框另侧。
不多时,唐海峰的身影竟出现在对面酒店二楼洞开的窗扇中,带着气势汹汹的府兵,大步流星穿过半条走廊。停在某个包间前。正是那间隐隐透出个轮椅轮廓的包间。
“不好!”谢致虚登时恍然,恐怕是梁家人听信了唐海峰的话,来抓人了。
“怎么了?”武理吓得筷子都掉了。
“越兄!”谢致虚急急揪住越关山裘袄上的毛,“你帮我个忙,能把我送上对面二楼的包间吗?”
越关山跳脚,一巴掌把谢致虚揪毛的手扇开:“掉一根毛我跟你拼命啊,松手!——对面不是春樽献吗,走正门不行?”
“情况紧急!”他看见梁家府兵俱停在包间门口,窗纱上出现另一个束发戴冠的男子身影,唐海峰已经进去了!
“快!就是关着窗的那间!”
越关山一抓谢致虚肩膀,拎小鸡似地将他提溜起来,靴子在长凳上一踏。与福管事不同,谢致虚并未感到浑身一轻,反而是脚下如踏阶梯,每蹬一步,就有一股气劲在鞋底炸开,送他拔高一层。
这就是凉州天梯山的轻功绝学,上岭巅。
武理在他们身后摇手绢:“记得回来结账啊!”
越关山一脚踹开窗户扇,将谢致虚丢进包间。
庆幸窗前并没有坐人,谢致虚脸朝下砸在地板上,爬起来抹一把人中。
包间屏风被粗暴推倒,唐海峰人高马大地立在门口,门外是一众护卫,都为谢致虚破窗而入的出场方式所震撼,纷纷拔刀戒备。
唐海峰居高临下,鼻孔对着谢致虚,一字一顿道:“谢师弟?”
谢致虚从地上爬起来:“不谢不谢,唐师兄,好巧又见面了,都是自己人,大家把刀收起来吧!”
唐海峰被他言语中占了便宜,脸色有些难看:“谁跟你是自己人?”
谢致虚伸出一根手指,虚虚在门口众人身上晃一圈,最后定在包间食桌主座那人身上:“我当然跟我家师兄是自己人了。唐哥,咱们两家师门渊源颇深,这刀兵相见的,不太好啊。”
从唐师兄到唐哥,里外划得清清楚楚。
主座上果然是奉知常,柳柳与他同席吃饭。不知是倒霉还是什么,谢致虚自从遇上他二师兄,十次见面里有九次他都以不太正常的方式出现。以至于奉知常干脆别过头拒绝对视,姿态里满满的——我不认识他,谁和这二傻子是自己人。
这种将满屋子视若无物的态度显然激怒了唐海峰,他冷哼道:“你门中师兄出手伤人致人死命,也不太好吧。”
护卫踏前,刀锋嗡鸣,杀意森然。
奉知常撩起眼皮,点了下头,柳柳便与他斟茶。
谢致虚心道,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喝茶?!他竖起手掌喊道:“慢!你说我师兄出手伤人,伤的是何人,又有何证据?”
梁府这样声势浩大地包围此间,整个二楼听不见一点声响。不知道隔着屏风又竖着多少双耳朵。
唐海峰看傻子似地看着谢致虚:“且不说先前别县的四人,单是梁大公子一事,我记得谢小弟你当日也在梁府,怎么?如今为了袒护于人,要翻脸不认么?多说无用!我们已找到证据。”
谢致虚寸步不让:“请将证据示出。”
唐海峰胸有成竹:“证据便是梁大公子昏迷当日,勾栏院戏台看座上残留的毒粉!粉末已被我们尽数搜集送往妙手堂,只待研制出解药救回梁公子。奉知常害人不成,反倒落下把柄!”
这一声喊,将奉知常的名字传遍酒楼上下,翌日便不知会有多少流言蜚语。
谢致虚从前还没发现自己报复心有这般强,当下也吼了一嗓子:“唐海峰!你少血口喷人!”
吼声连唐海峰都震住,响彻酒楼各处角落。
流言嘛,当然要主角齐全,不能厚此薄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