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但是城卫的反应速度太快了,唐宇有点担心主子几位无法及时脱身。
正在这时,主街尽头策马扬鞭直往河岸过来一队人马,和巡防城卫不同,这些人尽着黑衣,领口高竖以遮掩面孔,血腥气凝成一把破竹之锋横冲直撞,惊得满街行人远隔丈余就纷纷避让。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唐宇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见那一队黑衣人在岸边下了马,盘查的城卫便恭敬围过去听令,他脚下谨慎挪动,欲靠近探听——藏身的店家拐角去突兀伸出一只手,拽着胳膊将他一拉——
唐宇从少时起就在师门受训,是专门派给长老们的护卫,警觉性很高,谁能沾他一片衣角还留得下全乎手都是很考验功力的。然而这一拉拉得唐宇半点脾气没有,不仅不反抗,倒还配合那人闪身躲进门店后墙。
犄角旮旯里挤着蹲了四个人,指头尖杵在地上画蚂蚁,十分丧气落魄。还有一个靠墙而立,乏于行走的惫懒模样,正是刚才把唐宇扯进来的奉知常。
唐宇:“……”这就是被通缉后疲于奔命的惨状吗,活了三十年今天真是长见识了。
“他们以为内场消失不见的犯人混在最先冲出校场的那一批里,我们落在后面,以易容骗过他们的盘查,才得以脱身。”武理解释道。
“逃出来就好逃出来就好。”唐宇安慰道。五人的面皮都已撕去,恢复本来长相,吕惠与石人愚的脸色都不好看。
“可是事情全搞砸了……”石人愚很郁闷。唐宇心说这边通缉令都发下来了还能指望你们成功,但面上仍沉痛道:“究竟是哪一步出了意外?”
“其实我到现在都还迷糊着,当时心中胆怯,根本不敢抬头,连皇帝长什么样都没看清,”石人愚说,“单听见王丞相和另一位大臣为了我们的事争执,临了连皇帝是什么态度也不清楚。”
吕惠闷着头说:“睡觉。”
数人都看着他不明所以。
“陛下在高座上,”吕惠抬头,露出沉默了很久的一双眼,“睡熟了。”
“……”
石人愚没想到答案是这个,一时间哑口无言。坊间盛传乌云蔽日,原来是这样的情形。
唐宇道:“事已至此,只好以退为进,方才御街过来一队黑衣人马,看上去不像城卫,恐怕事情迟则生变。”
“看到了,”谢致虚点头道,“那队人动静那么大。是周豺吧。”
豺狼虎豹的豺,王相麾下光禄寺机要处四恶人之一。
谢致虚同周豺有过短暂的交手,而武理则是过于博学多闻,认得此人真面目,当即确认道:“果真是他。看来王相是不准备放过你们俩了。”
石人愚背上长剑又开始格格打颤。
唐宇探头窥视,城卫并那一队黑衣人从河岸另一头查起,汴河今日占尽风头的华丽楼船反而因为目标过于招摇而使敌人放松警惕。船上正在装卸最后一批货。
“已经按照主子吩咐打点妥当,”唐宇说,“这艘船的主人愿意载我们到下一个港口。趁现在搜查未至,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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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老爷,我们就是给市南鹿鸣馆送河鲜的!一船都是鱼虾,有什么好查的?”
城卫捏着被熏晕的鼻子从渔船上下来,小跑到远远站着的周才跟前,低眉顺眼汇报:“不见布告上的人。”
额宽耳短的黑衣人并不给他正眼。属下关注八方动静,突然遥遥一指:“老大!”
河岸那端通过排查的一艘楼船已经收锚启航。
“那边我们已经查过了。”
周才眯眼朝那楼船方向看去,对旁边城卫的解释充耳不闻,那船似乎有什么地方引起了他的兴趣——“这么大?”周才喃喃。
“哦,您可能有所不知,”城卫道,“汴河港是城内最大的停靠点,每天都有这种富商雇佣的大船生意往来,不足为奇。”
他话音刚落,就见周才果然又完全没有听自己在说什么,吩咐手下道:“上那艘船去看看。”
城卫:“哎哎跟您说了那船我们已经查过了——”一队黑衣杀手在他无能为力的阻拦中鹞子似的几个跃动就落在码头近岸。但那楼船速度很快,已经离岸有一段距离了。黑衣人在水边静止,似乎束手无策。
“队长,”旁边有人说,“要不要把船叫停,让那帮人去搜一搜?”
“我呸!”周才的黑衣人马一走远,城卫立马变脸,“奸相养的狗,老子管他们的!”
楼船已离岸,汴河城内河段流速缓慢,但为了载重积水够深,曾有过失足落水溺亡的传闻。
黑衣豺狗一字排开,几个城卫在他们身后假惺惺道:“周大人一定要查,我们就去把船叫回来?”
周大人竖指一招,几只豺狗就四肢着地。这些人身材都很奇特,手脚较短,弹跳力却极佳,后脚真如狗腿一样猛然发力,倏而贴着水面窜出,眨眼就离岸百余步。
那座庞大的楼船缓慢龟爬,立刻被穷追不舍的豺狗抓上了左弦。船上还没人发觉,岸边的船夫与城卫却都惊呆了,楼船弦上像爬满了黑色壁虎,甩也甩不脱。
壁虎再一个翻身,就悄然登上了楼船。那船转舵,驶上河道,无知无觉带着豺狗们顺流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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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命的人会选择这么显眼的目标吗?
周才吹掉指骨钢爪上附着的木屑,气流在锋芒上激起一串铮鸣。豺狗出色的嗅觉告诉他,这艘迫不及待启航的船上有他熟悉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