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他心里一空,连忙收起因被她无情推开而变得一意孤行的坏脾气。也是突然才意识到,原来自己这种不屑解释的性格,天然地带着股冷暴力,会让纪鱼藻伤心且没有安全感。
明明这与自己的本意南辕北辙。
方成悦内疚又耐心地去哄她。
“黎初是我爸妈资助的学生。高二那年来我家,希望我妈能资助她继续读书。那时我第一次见她。后来你也知道,她研究生毕业后当上了医生。”
因为他的坦诚,纪鱼藻的态度也变得柔软了一些。“你没喜欢过她吗?”
“有你在,我怎么喜欢别人?”
纪鱼藻抿着唇要要笑不笑的望着他,她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听起来好像很遗憾的样子。”
方成悦心想,这个人,给一点好脸色就要踩着鼻子上脸。他瞥了她一眼,闲闲地问:“林烨跟你青梅竹马,又对你死心塌地,你怎么没喜欢上他呢?”
纪鱼藻哈哈干笑两声,厚着脸皮说:“他不如你好看。”
“肤浅。”
“你深刻,所以才会喜欢我。”
方成悦拿她的无赖没办法。
纪鱼藻又问:“为什么她弟弟也会来?你们资助了他们家两个孩子吗?”
“倒也不是。”
“那为什么?”
方成悦想起黎初的嘱托,试探问:“能不能不说?”
纪鱼藻给了他一个最漂亮的假笑,“最好不要,我知道你很有原则。但我不喜欢你在她的事情上讲狗屁的原则。”
“那简单说一下好了。”
“算了算了。”纪鱼藻已经没耐心去听,“看你的表情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等天气晴朗,天光大亮的时候再说吧。”
方成悦不想再被她冷落,尽量客观地说:“黎初家庭负担比较重,跟家里人矛盾很多。她弟弟偶尔会跟我们要钱。”
纪鱼藻想,良善人家把这点小钱当回馈社会,没有她评价的份,只是人性幽微,她见过许多恩将仇报的事。
她不予置评,摊平了手掌递到他面前,“给我钱,我也快穷死了。”
方成悦单手握方向盘,另一只手伸过来与她十指相扣,忍不住要笑:“好,我会把所有钱都给你。”
纪鱼藻赶忙松开手,强迫症似的说:“好好开车,我们不要出意外。”
父母的身影突然涌上心头,好半晌,她都不肯再说话。就在他以为她会继续沉默地走完剩下的路时,纪鱼藻却又开口了,“人生这么艰难,希望你以后有话都能告诉我。”
电光火石间,方成悦第二次顿悟,原来她是因为自己的隐瞒而闹别扭。
从前觉得抓不住,是因为她从不提要求。擅自喜欢,或离开,都是她一个人的事。虽然她喜欢,但是也不会因为喜欢就丧失了批判或是审视的一切。
她的人格永远独立。
彼此认识了八年,隔着莫名的欢喜、难耐的心动和无法放手的纠缠,他和她的恋爱其实也才刚刚开始谈。
方成悦问:“以后你有什么想法也会告诉我吗?”
“我已经在努力了。”
“三年前,为什么要分手?”
纪鱼藻微笑,却装作要生气,“这是第一个考验吗?”
方成悦注视着窗外滑过的流光,沉默了一晌才说,“是我不想从别人口中知道,那很可怜。”
车子开进地下停车场,一排排灯管齐齐排列,将本该黑沉的地下空间照的煌煌如炬。
“莲池失踪的时候,我接到了匿名恐吓信。那时候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只是不想连累你。”
方成悦听她用如此平淡的语气说那些很艰难的过往,忽然眼眶发酸。
“分手这三年,你有没有想过我?”
纪鱼藻轻嗯了一下,说:“像是丢了一半心肝。”
在她所有失去的,可怜贫瘠的珍宝里,他是最令她心痛的那一个。
方成悦突然踩了脚刹车,车子与钢琴漆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鸣叫声。
车子草草倒进去,他一把将她搂过来,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还是纪鱼藻先抽身,双手捧着他的脸,像守财奴一般小鸡啄米似的亲在他线条冷冽的唇角。
方成悦的喉结动了一下。
他警告她,“别再亲了。”
纪鱼藻看着他惨被蹂躏的一张脸,忍不住笑了。
下一秒就笑不出来了,方成悦的影子罩过来,眼前的光旋转摇曳,她轻轻闭上了眼睛。
—
次日,纪鱼藻跟着方成悦一块去上班。
坐电梯的时候正好碰上黎初。
那女医生冷着一张脸,头发用鲨鱼夹草草夹起,连正眼也没瞧他们一眼。
不一会,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偶尔有人说几句闲话,大多数人都在沉默地刷着手机。
纪鱼藻被挤到角落里,一会电梯到了,她不想跟陌生人的身体产生不必要的摩擦,便洒脱的想,爱去几楼去几楼,反正总会再下来的。
方成悦便也跟着她上去了。
有个上一届的前辈奇怪的问:“你到了吧?”
方成悦面不改色地说,“先上去再走楼梯下来,我锻炼身体。”
前辈跟他笑得意味深长,“那是,首先得保证‘能’,重要是‘持久’。学弟,听说你要结婚了,恭喜啊。”
慢慢地,人都陆续走了,轿厢里只剩下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