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她说着, 缓缓抬起手, 触碰着指尖:“他说完,便不顾我的挣扎, 强行将毒酒灌给了我。我虽感受不到毒酒入腹的疼痛,却能清楚地看见手指上沾满了自己的血, 仿佛永远都流不尽。那种濒死之感那样真实而可怖, 以至于我醒来后不觉恍惚,不知自己是不是尚在人间。”
  谢怀琤眉宇间悚然一惊,胸膛剧烈起伏, 连呼吸都乱了。他死死攥住拳头, 指甲刺入掌心的些微疼痛一点点啃噬着他的心。窈窈的梦,与前世的种种情形一模一样。
  难道,她......
  “窈窈,除了这些, 你还梦见过其他事情吗?”谢怀琤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抑着发颤的嗓音问道。
  姜清窈看了他一眼,略略迟疑,最终还是如实道:“我梦见,在我尚存一丝意识时,你匆忙赶来,在我耳边呢喃着, 说会为我报仇,手刃仇人。”
  她欲言又止:“你还说......”
  “什么?”谢怀琤只觉得一颗心愈跳愈快,几乎要跃出嗓子眼。
  她蹙了蹙眉,面上浮起一丝不忍和哀伤:“你说,不会让我泉下孤单,会尽快完成那些事情来陪我。”
  说到
  这里,姜清窈禁不住屏住了呼吸,叹了口气道:“梦中的我惊慌失措,想要劝阻你。然而便在此时,我惊醒了,这个梦就此止住。”
  谢怀琤失魂落魄地站起身,一手扶住桌案,勉力支撑着身形。他闭了闭眼,头部隐隐作痛,如被细密的锥子不断扎着血肉,心头的情绪翻涌如惊涛,难以平息。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窈窈,我的梦......亦是如此。”
  姜清窈觉得难以理解:“为什么......梦这般虚无缥缈之物,为何我们会梦到了一处?”
  “我向来不信鬼神怪谈之说,可此事实在令人惊骇,”谢怀琤低声道,“窈窈,你觉得,上天会不会是在用这种法子警示我们?”
  若是放在从前,姜清窈必然不会相信。可她却从未料到,她与谢怀琤竟会梦到了同样的内容,难道,真的是冥冥之中的命数?
  她惊疑不定,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谢怀琤重重喘了口气,又道:“与你不同的是,我的梦中清楚地看见了那个害了你的人。”
  姜清窈心中一紧,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他略踟蹰了半刻,缓缓开口:“那个人是......谢怀衍。”
  “他?”姜清窈紧紧蹙起眉头,想到那个看似温润如玉实则心机深沉的太子,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话既已说到了此处,谢怀琤便没有再遮掩:“在我的梦里,他一心想要稳固自己的地位,便处处谋划,利用你和姜家,却又在登基后翻脸无情,做出那等残忍恶毒之事。”
  他说的一切分明只是梦,可姜清窈听了却不由自主浮起一个念头。若做出这些事情的人是谢怀衍,好像并不多么令人讶异。
  这位太子,本就是个善于为自己谋取好处的人。可一想到他会断送了全家的性命,她又忍不住震惊起来:“可姑母乃是他的......母后,他怎会......”
  “在权力面前,血脉亲情都可以被弃之不顾,更何况......”谢怀琤没有说完,但姜清窈明白他的意思。
  更何况,皇后到底只是谢怀衍的养母,虽说养恩深重,但毕竟不是亲母子。倘若来日真的遭遇了什么变故,他毫不顾念这些恩情,也是极有可能的。
  “可姜家究竟做了什么?父亲,姑母还有哥哥,他们从不曾做过任何伤害他的事情,他为何要如此狠毒?”姜清窈想到梦中那诅咒般的低语,只觉得一颗心顷刻间如坠冰窖。
  “窈窈,”谢怀琤双手按住她的肩膀,“那些事情尚未发生,你不必太过惶恐。我们既然得了这样的示警,那么便还有足够的时间去应对。”
  “可他是太子,这皇位迟早是他的,我们又能如何?”姜清窈怔怔道。
  谢怀琤沉默半晌,开口道:“来日方长,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起还击。”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说出的话却让姜清窈愣住:“你想——”
  “对,”谢怀琤毫不犹豫地点头,“想要从根本上改变这一切,迫使谢怀衍无力做出这些事情,便只有一条路可走。”
  姜清窈心头掀起汹涌波涛,只冲击得她好一阵迷蒙,半晌才喃喃道:“可夺嫡之路何其凶险,何其艰难。一着不慎便会满盘皆输,任何一步都可能会累及性命!”
  她注视着他,轻声道:“即便如此,你也义无反顾吗?”
  谢怀琤望着她,寒冰般的眼底渐渐蔓延起一层暖意。他微微笑了笑,道:“我意已决。”
  “为了保住姜家的诸位长辈和朋友,为了让我们事事如愿,共赴白首,我都会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窈窈,”他止住她欲要出口的话,“朝堂之上的事情你不必烦心,也不要为了那梦中的种种太过忧心忡忡。只要那些事情一日没有发生,就意味着我们能够去改变,去未雨绸缪。”
  “你只要好好保重自己,同时设法提醒母后和姜将军、明然,便足矣。”
  思来想去,谢怀琤还是没有将那所谓的命格之说对她和盘托出,说了只会让她更加担惊受怕。他心中已有了主意,既然谢怀衍对这些论断深信不疑,他有的是办法加以干涉。
  什么命格之说?不过是那些人信口开河的算计。他大可以借由其他事件让谢怀衍对此前的说法产生怀疑,进而暂且搁置对婚事的谋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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