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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容玢理袍站起来,转身看向窗外的空蒙山水,外面一只白鹭展翅翩然起飞,向碧空云影悠悠而去。
  他一身白袍立于竹屋檐下,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与世无争的仙人,只是他神情肃穆,衣摆翻飞间竟有萧索孤绝之意。
  “我要走了。”
  他出声道。
  旁边的人沉默着。
  “我不想再下,是因为不想把之后的可能封死。”
  他看着外面的景色,像是要将它刻进脑海一般,良久后方喃喃道:“山千重,水千重,身在千重云水中(2),真是好地方,好景致……”
  张籍说道:“是啊,这样好的景致,但你还是要回去,正如我还是选择留下。”
  他二人一坐一立,在这壮阔空远的景色下沉默着,面上却都坦然自若。
  在临走之前,他只笑着问了张籍一句话:“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
  经过刚才他们那番谈话,这诗在这种境况下问出来,也变了意思。
  这话问的隐晦,但对面的人显然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张籍笑着回道:
  “你当知道,我拒绝你,不是因为觉得你成功不了,相反,我深知你之宏志,也相信你有这个本事。实在是我不愿掺进这混沌之中,志不在此罢了,若果真到了那个时候,想来公子也不需要我这野外散人相助。”
  “你还是不肯回
  答我。”
  “也许会,也与不会,棋不到落子之时,没有人能下定言。”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他们二人再未见过,但现在到这个时候,他又把这句诗还给了他,写下这句话,一是问他何时回去,又是隐晦的给了他那时的答案。
  只是到了现在,谁又能回去?他又能回到哪里?一切都不一样了,与他相关的所有人或事,都是如此。
  或许张籍也是知道这一点,才写下这句意味不明的话给他。
  旁边梅先久托着腮趴在桌子边上,觉得容玢的神情有些复杂,明明嘴角噙着笑,但眼睛淡淡的,漠然看向窗外,似乎很孤单,但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孤单呢?
  他不由喊了一声:“玢哥哥!”
  容玢收回思绪看向他,梅先久问道:“哥哥可要回些什么,不如现在写好交给我。”
  他眨巴着眼睛问道。
  “好。”
  容玢取下笔,沾墨后慢慢在砚台上刮墨,提笔良久未书一字,就在他终于移动手腕时,梅先久以为他终于要写了,满怀期待的看着,却见他径直放下了笔,俨然一副不打算写什么的样子。
  “公子是没想好要写什么么?不过倒是不急,我还要在这呆上些日子。”
  “不,我没有什么要写的。”容玢淡淡回道。
  “那,那可有什么要我转达的,我能记住的。”
  “也没有什么要转达的。”
  梅先久肩膀塌了下去,有些泄气的看着容玢,“啊?那我怎么跟哥哥交代啊。”
  “你将这信原封不动地带回去,他会懂得,他本来就没想要我的回复,”看着梅先久的样子,他轻笑解释道:“如果你不放心,就同他说一切皆安,让他定心就是。”
  梅先久虽不解,却还是按照他说的将那信纸重新装了回去,见他神色有异不同寻常,他便退了出去。
  容玢看着张籍给他的字条,想到了很多过去的事,还有一位重要的人,那位改变了他之后行路方向的人,但他已经不在了,好多人都不在了。
  第36章 弦断 莹白的指尖沾着点点猩红,抬眼四……
  容玢冷冷看着那空无一字的笺纸, 突然笑了起来,笑的有些凄凉,继而背手笑叹一声。
  到了现在,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他发现有些承诺, 他无法践行了, 有些回应, 他给不了了,亦或者说,他已经不敢给了。
  这是他的使命,为着这信念,已有太多人前赴后继,不顾一切,却覆辙在其中了。
  那样该待在山水之中闲云野鹤, 淡泊一生的人, 他已经拉了一人入这泥沼, 何苦再多一人,再担一份罪孽呢。
  曾经的年少轻狂, 曾经的意气风发, 恩师的教导,友人的陪伴, 那么多事, 那么多人, 到了现在, 又有多少事能够改变?又还剩几个人能推心置腹?
  他看着天,面上仍旧带着浅到极致的笑,可他浅珀色的眸子无悲无喜、漠然沉寂的望向远处。
  月色清浅, 映在他眼中还要疏淡冰冷几分,使他的笑看上去更像是嘲讽,既是对这境遇,也是对他自己。
  到了现在,他甘愿为他该做的付出所有,他已经走上他亲自选的路了,便不会回头。
  他现在能做的,是给其他能与此事划清关系的人脱身的机会,尽力给更多的人活下去的可能,在他尚给得起的时候。
  可他不同,他要走下去,他得走下去。
  *
  说来也巧,从那夜听到琴声之后,江文如便时不时能听到有清浅的琴声传来,晚上睡得也安稳了好些。
  这琴音不远不近,在这样的寂静中给人一种陪伴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恰恰剥离了现实的所有逢场作戏和曲意逢迎,剩下的,只是打碎外壳和利刺之后,心底情绪的自然流露。
  只是每次都不知那琴声是何时停下的,更不知弹琴的是何人。
  今夜外面又传来琴声,江文如细细听着,听到后面有些怔住,觉得今夜的琴声似乎有些不同,之前的琴声不见情绪,无喜无悲、不怒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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