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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沈婉鸢等啊等,等到天都亮了。
  也许是一夜未眠又吹了冷风,沈婉鸢感觉自己发起了高热,眼皮困顿怎么都睁不开,意识逐渐模糊,五感都弱了几分。
  她手指紧紧扣着掌心,咬着唇角不让自己昏睡。
  哪怕娘亲情况安稳,她都要早早去确认一下,只要娘在,她在京城便不会孤身一人。
  铛--铛---
  她好似出现了幻觉,靠着的木门似是有了动静,她欲起身,但双腿麻木使得她平地踉跄了一下。
  大门缓缓推开的刹那,朝阳照耀在沈婉鸢的身上,她睁不开眼,只听侍卫说道:“王爷在马车上等着姑娘。”
  她提着裙摆,撑着昏沉高热的身体,踉跄地跑到了陆珩的马车上。
  打开车厢门的刹那,车厢内铁锈般的血腥味直冲她的鼻尖,勾得她舌根直犯酸水。
  一日没有进膳又伴着高烧,沈婉鸢还未看清陆珩,便晕倒在了马车上。
  沈婉鸢做梦了。
  梦里温暖似春日暖阳,鹅黄色的细柳荡漾在微风之中,春风又吹皱了一池春水。
  “婉鸢!”
  她循着声音回头望去,梦境却变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充斥着她的脑海,如雪花般的纸钱纷飞在她的头顶。
  入目皆是茫茫白色,她双腿酸软,脚步虚浮,唯有一道粗狂的声音大喊道:“沈夫人已登极乐!”
  “姑娘!姑娘!”
  沈婉鸢察觉道有人在唤她,她循声而去,空洞的眼神逐渐聚焦。
  她看着杏林坊后院的一切,楞在原地。
  原来这一切不是梦。
  漆黑棺木如同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木凳 ,漫天飞舞的白纸钱比雪花还要多,寒风吹拂着镇魂铃幽深的声音仿若来自阎王殿的召唤。
  清晰可见的牌位上写着的名字,却使得沈婉鸢身体微颤,浑身冰凉。
  不,不可能是娘亲。
  她甩开禁锢着她身体的人,跌跌撞撞地跑向还未盖棺的棺木前。
  沈婉鸢看着娘亲安详的面容,她眼中的泪水瞬间迸发出来,伸手探进棺内,轻拍着娘亲的冰冷身躯,喃喃道:“娘,你快醒醒,你告诉他们,你没有死,求求你再抱抱鸢儿。”
  沈婉鸢失神地趴在棺材边缘,就像曾经无数次趴在沈母的病床前一般。
  她泪水一直在流,空洞的眼神木然地看着天空,都是自欺欺人。
  娘亲真的走了。
  在合家欢的除夕夜,鞭炮齐鸣,烟火灿烂的时候,她孤独地离开了人世间。沈婉鸢紧咬着牙关,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再也不会有人摸着她的发丝,再也不会有人担忧她进膳香否?入睡可好?
  她再也不能趴在娘亲身上,轻嗅着独属于她的香味,贴着她的面颊,分享着少女的情怀。
  “姑娘,我们该盖棺了。”负责丧仪的师傅说道。
  沈婉鸢还未说话,她的身体便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抱离棺木。
  她噙着泪水,回眸望去,才发现一直撑着她酸软昏沉身体的人是陆珩。
  她一想到昨夜无助地敲打着紧闭的院门,心尖的酸痛便刺得她无法呼吸。
  她不仅错过了娘亲生命的最后一程,还让她一个人在病房内孤苦而亡。
  沈婉鸢含泪使出浑身的力气要摆脱陆珩的禁锢,但他的臂膀却越发的收紧。
  陆珩也不知除夕夜去了哪里,他身上的血腥味愈发的重,她胃中翻涌起一阵恶心,抚着胸口便是一阵干呕。
  沈婉鸢愈发痛苦,知晓无法挣脱陆珩,她泄了力气,双手扒着陆珩的臂膀,泪眼婆娑道:“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我送母亲最后一程都不行吗?”
  陆珩声音嘶哑道:“闹够了就该回府了。沈夫人的后事,孤会处理好的,下葬之日孤再带你来。”
  沈婉鸢四肢冰冷,她被陆珩抱着,看着棺木离自己愈来愈远。
  她拍打着陆珩的胸膛,哭着喊道:“王爷,你不能这样!我不会再忤逆你了,你让我再看娘最后一眼。”
  陆珩没有说话,仍然在往前走着。
  沈婉鸢眼眶被气得通红,她含着泪水死死咬着陆珩的手臂,誓要要下来血肉般。
  突然,沈婉鸢察觉到陆珩的手臂松了力气,她从他怀中跑出,长叩于棺木前,不停地磕头道:“不孝女婉鸢拜别母亲。”
  漆黑的棺木逐渐消失在她的眼前,深幽的镇魂铃声逐渐远去,抬棺匠的唱和声愈发模糊。
  “姑娘...”
  一道怯懦的声音出现在沈婉鸢的耳中。
  她循声望去,看到小春儿捏着一张书信,泪眼婆娑地说道:“夫人,让我交给您。”
  沈婉鸢一怔,手指颤抖着打开信笺,滴落的泪水洇湿了墨迹。
  【这世间纷繁复杂,以后的日子婉鸢要一个人在世间行走了,切莫为你爹爹得罪旁人,肃王府后院深深要小心行事。】
  原来她都知道。
  倏然,一双大掌牢牢把她横抱起来,她泪水流过的痕迹被风吹得干冷,她看着远处自由的飞鸟,听着陆珩说道:“该回府了。”
  是啊,除了陆珩亲手诱骗她进入的牢笼,她竟无处可去。
  回到肃王府后,沈婉鸢看着小院再次被关上的大门,她压抑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了。
  她揪着陆珩的衣衫,噙着泪水质问道:“我究竟是什么?您豢养在金丝笼里面的一只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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