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怪物在吞噬游司梵的触感,原来一张厚度不到毫米的纸币,会重若千钧。
雨水。风。涌动的气息与摩擦。
飞鸟被淋湿的绒羽。虫豸躲避暴雨的跃动。树叶不堪重负的垂落与弹起。
好似全世界的触感,在一瞬之间,全然纳入游司梵小小的掌心。
然而闻濯甚至没有直接触碰游司梵的肌肤。
他仅是捻住纸币的一端,自然而然地抽走而已。
那是游司梵心甘情愿奉上的物品。
是司二叔和司二婶在今年年节,充满敷衍意味的十元红包。
x城红包寻常是百元起步,千元更是常见,不存在包小数额讨吉利的风俗。
“不用转账。”
水磨般的煎熬仍未结束,纸币尚有末端停留于游司梵掌心外侧,将离未离。
谈不清到底是痛苦还是愉悦,游司梵竭力忍受闻濯给予他的酥麻,终于听见对方悠然开口。
“这样已经足够了。”青年音色琅琅,如玉石敲击清涧,比席卷天地的大雨更冷冽,悲悯一般彻底抽离纸币,“我接受这个交易。”
一阵裹挟雨汽的风拂过。
在夏风吻上掌心之前,那股困扰游司梵多时的痒意早已随纸币的离去而消散,刹那的特殊触感好似变作梦境,唯余过于癫狂的记忆与喘息。
但游司梵的心仍如擂鼓。
他咽下一口唾沫,仍然不敢抬首。
急速流动的血液在体内循环,鼓起,落下,属于闻濯的冷香从未远去,游司梵拥有小动物般警惕的直觉。
对,他一直在原处,接过纸币,承认租金,默认毛毯的去处,应诺交易。
可是然后呢?
——闻濯道:“我接受这个交易。”
所以,然后呢?然后该做什么?是就此结束,还是继续忏悔?
游司梵惴惴不安。
空落落的掌心就这么摊着,很傻,很难看,他难为情地蜷缩指尖,打算先撤回空无一物的手,再思考下一步计划。
但他没有成功。
在游司梵彻底失去勇气,退缩回蚌壳的前一刻,闻濯姗姗来迟,蓦然桎梏他无力柔软的手指。
“跑什么?”一声短促的笑快速隐没于雨中,比言语更炽热的,是闻濯指腹的温度,“还没吃上糖,就要不告而别吗?”
糖?这关糖什么事?
指尖尽数被一个才见过两面的青年拢起,游司梵胸腔唯剩快要冲破肋骨的心跳,眩晕的无声轰鸣里,他魂不守舍,手指和那片陌生的热源紧紧相贴。
那是蜜糖,甘之如饴,也是融化意志的砒霜。
“什,什么?”
游司梵迷迷糊糊,在男色冲击之下,艰难问出内心深处毫无方向的茫然。
大提琴似的低笑又一次响起,奏响游司梵心尖颤颤巍巍的和弦,他不可自抑地,无法控制地靠近那片近在咫尺的共振。
是飞蛾扑火吗?他不确定,他不知晓。
但一些零碎而确定的幸福再次奇迹般降临。
游司梵指尖被缓慢分开,那双外来的,不属于他本身的手,一丝一丝,逐渐纳入两指之间低下去的指缝。
就好像……某人在梦里为游司梵做的事情一样。
梦里那人,到底是forward,还是面前素不相识的青年?
杂乱的碎片画面一闪而过,指缝随即传来酥麻至极的触感。
游司梵屏住呼吸。
“专心,不要走神。”闻濯淡淡扫他一眼,提示道。
闻濯的骨架远远比游司梵宽大,他力道又不容置喙,分开一掌毫无抵抗心的手指轻而易举,极轻松地,游司梵好不容易才决定收回的指尖,很快便在谈不上攻势的进攻里溃不成军。
一切似乎还未正式开始,但游司梵已经几乎要无法承受了。
“呜……”
第30章 凭什么啊
少年喉间泄出一声委屈的低唤,似哭非哭。
就像是青年当真不顾一切,在幕天席地下狂性大发,对他做出什么越过雷池的坏事。
但闻濯只是用手笼罩他的指尖而已。
此时此刻,算上昨日在康乐大酒楼的戏剧性相遇,游司梵不过是与闻濯第二次见面。
才第二次见面……闻濯就突破正常且疏离的社交范围,近乎强迫般桎梏游司梵的手。
没有亵渎的玩弄,却无比亲昵,与暧昧仅仅一线之隔,善意和欲念的界限模糊不清。
暴雨阻隔一切纷繁的视线,灰暗的色调里,街道沉浸于连绵不断的水流,建筑轮廓朦朦胧胧。
避雨廊有翘起的檐角,雨滴从分散化作汇集,珠帘一般并排坠下,在空旷的天地间独独辟出一处隐秘的幽静。
滴答,滴答……
水滴降落之时,少年与青年十指紧紧交缠。
游司梵觉得指尖肌肤仿佛被闻濯赋予别样的含义,他一天24小时,接触诸多事物,都不会因为触感而崩溃。
他的手历尽千帆,是最不敏感的肌肤,它惯于触碰与被触碰,熟悉寻常的材质和行为。
但源自于闻濯的热烈和柔软,完全超出游司梵贫瘠的想象。
仅仅是最为简单的动作,闻濯便能勾起游司梵酥麻至尾椎的战栗。
然而他没有退路,无处可逃。
“很难受?”他们靠的很近,闻濯的吐字仿佛直接在耳畔响起,唇齿间灼热的气息沾上雨的冷冽,是试探,也是诱惑,“为什么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