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尚且深陷哄猫困境的游司梵无知无觉:“怎么在生气啊?”
  “不喜欢这个口味的猫条?”游司梵眉心微蹙,观察黑猫看不出神情的猫猫脸,“还是它开封有点久,没有第一时间吃完,你就生气了?”
  游司梵视线来回搜寻,终于在猫爪爪边上发现一撮微湿的绒毛。
  他灵光一闪,感觉自己火眼金睛,看破黑猫不高兴的小心思。
  “原来是因为我的怀抱和保护不严实,雨又太大,不小心淋湿你的毛吗?……”
  “对,这侧的雨确实很大。”
  一道冷冽男音响起,打断游司梵的推论。
  碎碎念的呢喃霎时静下,闻濯理性而富有条理的叙述回荡在游司梵身边。
  “最初我过来,是因为看见你短裤有点湿,想提醒一下,避雨廊并不是一处绝佳的躲雨地点,你这样淋雨恐怕会感冒。”闻濯面色淡然,执伞的手倾向游司梵,相当自然,鸦羽似的长睫无波无澜,没有颤动半分,但谁也看不见他微微泛红的耳根,“你说的很对,是我不撞南墙不回头,明知你可能会觉得冒犯,但我还是想试试,抱歉。”
  黑猫停下爪子攻势,游司梵讶然侧首,看向近在咫尺的闻濯。
  青年一向挺拔的脊背稍稍躬下,不过是谈论几句话的盏茶时间而已,他肩头衣料已然被作乱的雨打湿,隐约透出轮廓分明的肌肉。
  他将三分之二的伞侧向游司梵,为少年和他的黑猫遮风挡雨,在仿若淹没整个世界的暴雨中不再顾及自己,辟出真正的桃源。
  游司梵呼吸一窒。
  比起狂风暴雨,闻濯的眼眸更似令人一去不复返的深渊。
  足以撕碎他未经世事的魂灵。
  “——请问,我可以为你撑伞,遮挡那些无法预测的雨滴吗?”
  他愿意吗?
  游司梵忘记了。
  他不知道自己最后回答了什么,但大抵是同意的,或者是默认。
  当他回过神,黑猫已经收敛脾气,又做回矜持大小姐,就着饲养员的姿势,继续舔舐猫条。
  而游司梵自己则待在伞下,舌面无意识地卷吃那颗薄荷糖。
  冷香一如既往,萦绕在这方小小天地,伞面之下,全然是闻濯特有的气息。
  他甚至不用故意确认,转头去看,就能知晓闻濯还在身侧,没有食言离去。
  他还在为他撑伞。
  咔嚓。
  游司梵齿关一合,咬碎糖体的一角。
  仿佛是一个意味着清醒的信号,街对面的霓虹灯牌闪闪烁烁,色彩冲破雨幕的隔阂,直白坦诚地现于游司梵眼前。
  雨声依旧淋漓,天气预报说的“雨势将会逐渐变小”仿佛成为谎言。
  哗啦——
  水珠从天际的雨云落下,又在柏油路面粉身碎骨,轰轰烈烈的嘈杂纷繁且复杂,但游司梵就是觉得世界极其安静。
  喧嚣的静谧里,他和闻濯一高一低,一站一蹲,共撑一把伞,唇齿同时品尝两粒大小一致、味道相同的糖。
  好奇妙啊。
  游司梵笑了:“哎。”
  他没有直接呼唤闻濯的名字,没有用“你”,而是含糊而过,轻轻唤一声。
  他们没有交换名姓,只是见过两面的陌路人,并不存在知根知底的必要。
  或者说是,曾经十指交缠的“陌路人”。
  果然,闻濯知道游司梵在叫他。
  “嗯。”闻濯应道。
  这个单独的字音凭空现于游司梵斜右上方,利落又短促,踩着雨水汇聚的轨迹,一齐融入路面涓涓的暴雨流水。
  “其实……”游司梵目视前方,看着雨水奔涌,陆上河流逐渐形成,“我刚才说谎了,你昨天给我的毛毯……还没洗。”
  最后三个字压得很低,狗狗祟祟,像要告诉闻濯真相,又像在害怕闻濯当真听清楚事实。
  相当矛盾。
  闻濯微微勾起唇角:“嗯。”
  没有指责,没有翻脸,没有反问“你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清楚?”,伞还好端端地挡于头顶,角度分毫未改。
  试探过关!
  “至于拿猫条当租金这事,呃!真的,真的不是想敷衍你,是不小心拿错,”游司梵有些懊恼,话语逐渐放开,忽略怀中黑猫左拧右拧的躁动,“十块钱其实也是应急,我都没想过你会承认……但你怎么真的答应了?”
  “可能因为我是个好人?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闻濯轻笑一声。
  游司梵怀中,黑猫耳尖前后弹动一瞬。
  闻濯甚至戏谑地为游司梵递去台阶,不至于把人架起,又一次下不来台。
  “……”游司梵无语凝噎,狠狠剐闻濯一记眼刀,想用眼神吓退这脸皮比城墙还厚的人,“嗯!对!好人!”
  “是坑蒙拐骗,专门偷走小猫的好人!”游司梵言语带出几分真切的怒意,但还是装模作样的恐吓居多,“要不是看在你后续表现尚可的份上,我根本不会原谅……”
  “……咪呜!”
  游司梵单方面向闻濯宣战之时,黑猫一跃而起,彻底跳离饲养员怀抱。
  这是一个极为漫长的瞬间。
  黑猫具有良好的跳跃力,无论是后腿还是前肢,尽管逐日丰盈的脂肪包裹它的肌肉,但它仍然是一只正当壮年,矫健有力的青年猫咪。
  黑猫优美而富有力量感的腾越定格于游司梵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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