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若是丰年,自然没有人会打杨府粮仓的主意,毕竟杨府势大,不会有人蠢到为粮食而去以卵击石。可现在是灾年,饱餐一顿是值得走投无路的灾民铤而走险,群起攻之的。
人人都知道,朝廷此次赈灾要指望江陵杨府。那他们与其盼着钦差早日抵达,倒不如紧盯杨府的动作。
秦初平一阵后怕,直接叫停了马车。
“秦伯,发生什么事了?”杨书玉撩帘看向车外,在秦初平身后,已经有灾民聚集在路边,正两眼放光地,死死盯着他们这行人。
灾民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处境远不能和护在马车周围的护院伙计比,更别说马车里的富贵人家了。
“小姐,去不得。还是早些回府吧。”秦初平压低声音,视线警惕四周,然而已经有灾民起身朝马车走来。
有人带头,便有人效仿,说话间陆陆续续有人拖着饥饿的身子,一步步朝车队而来。
“善人行行好,赏口吃的吧。”
“赏口吃的吧。”
并没有人带头组织,灾民仅看到马车中的富贵小姐露面,便瞬间结成同盟,如潮水向杨书玉的马车涌来。
连黄口小儿都知道,富家小姐最容易心软,所以他们目的心很强,只奔着杨书玉方向来。
护院和伙计始终绷着一根弦,在灾民刚围过来时,便筑起了人墙,将之隔绝在马车一丈之外。灾民挤不到贵人跟前,便齐刷刷地跪地磕头,不断重复着祈求的话。
杨书玉眸光闪动,突然有些慌了,怕是暗自做好的计划没办法继续推动。
“秦伯,若马车再往前走,他们也会一直跟着,是不是?”此刻,她深知自己成了这些灾民的救命稻草,怕是她去哪,这些人就要跟到哪。
秦初平回头看了一眼,艰难道:“今日的灾民比昨天更多,再不返程,我担心咱们会回不去。”
最前排的灾民跪得不算远,隐约能听得见贵人在谈论回城的事,当下就慌了,竟有人带头喊起来:“贵人不要走,不能见死不救啊!”
一语如冷水落入油锅,引众人沸腾起来,推搡间竟开始横冲直撞,想要突破人墙。
“你们不要着急。”杨书玉皱着眉头,“明日会有白粥发放,你们再等等一晚。”
她的声音淹没在灾民的叫喊声中。
此时,林自初挤过人群,直接掀帘进入杨书玉的马车。
在杨书玉诧异的目光中,他护着杨书玉冷静下令:“立刻掉头!”
然而,护院和伙计围出的人墙被灾民不断冲撞,保护圈越缩越小,空间根本不够车夫调转车头。他死死拽着缰绳,马儿却只能在原地踏蹄:“马车走不了了!”
就在这时杨书玉后悔莫及的时候,城门方向传来一阵轻骑奔来的马蹄声,有人高喝道:“何人敢在江陵闹事!”
那道声音洪亮而铿锵有力,她十分地熟悉,并在梦中听过数次。
正是这道声音,在她的前世,在她的梦中,一遍遍高喝道:“江陵杨府,通敌卖国,摄政王下旨抄没,灭其满门!”
第10章 无险 娇养在后宅长大的小白花,突然生……
为避免灾民涌入江陵,扰乱城内秩序,梁含暂时取消了守城官兵的轮休制度,并下令严守城门。
至于城外的治安,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光是阻拦灾民涌入江陵,他便再也匀不出人马出城巡视治安了。
因而,混战在一团的人群,听到那声高喝后双方都停了手。
他们谁都没想到,竟将城内官兵引来了。
灾民求生而背井离乡,他们怕官兵驱赶,更怕官兵把他们当成暴民处理掉。杨府护院和商行伙计尽责护卫杨书玉,灾民不再涌过来,他们自然按兵不动。
马车外已然安静下来,杨书玉却面色惨白,扶着车窗的玉手在微微颤抖,像是害怕极了。
“阿玉,不怕。”林自初抬手要覆上那只素手,以安慰受惊的佳人,却猝不及防地被杨书玉甩袖拂开。
甚至为了避开他,杨书玉整个身子往后躲开,重重地撞在车厢上。
这时,林自初才发现,她流露出来的神情不是受到惊吓,而是害怕,是触及灵魂,直达她内心深处的那种害怕。
“阿玉,你怎么了?”林自初微蹙眉头,身子朝她倾去,满眼关怀不似作假。
杨书玉回神时,眼见那张清秀俊逸的脸不断在放大。几乎是出自身体本能,她用尽全力将对方推开,逃命般直接掀开车帘跳下马车。
林自初感到后背吃痛,嘴里忍不住发出嘶嘶倒吸声。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他再抬眼时,便只见那抹十样锦裙摆滑过车厢门口,瞬间没了踪迹。
而车外众人都觉得车厢是眼下最安全的地方,自然没料到杨书玉会突然下车。没人留意到她跳车,而她又实在是急眼了,竟在落地的一瞬没站稳,不慎崴了右脚,整个人朝一侧倒去。
“当心。”
低沉而醇厚的声音在杨书玉头顶上方响起,她没有直挺挺地跌在地面上吃痛,却因一只宽大厚实的手得救。
来人气宇轩昂,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朝杨书玉俯下身子伸出了手,在她崴脚站立不稳时,给了她一个支撑点。
杨书玉双眼红得委屈,里面盛满了晶莹的泪。不甘心地抬起头时,那声音比她本人还要破碎可怜:“我爹爹呢?”
高时明纵马跟着轻骑小队出城,紧赶慢赶才在出事前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