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那想必左都尉已经听闻杨裕粮庄……”
“书玉!”林自初快步走上来,伸手想去搀扶杨书玉。
他语气温柔,却带着不可商量的意味:“先回家治伤,这些事不用你操心。”
“让她说。”
杨书玉刚想开口反驳,便被高时明低沉的声音打断,她忍不住回身去看对方。可高时明把玩着缰绳,如矜贵子弟纵马入猎场般悠闲,完全瞧不出他打断林自初说话的原因是什么。
与此同时,林自初则瞅准机会上前,一手扶着她的蛮腰,另一只手还要去捉她手腕。
与其说是林自初是想要搀扶杨书玉回马车,不如说他是借杨书玉扭伤了脚,以这个亲密的姿势限制了对方的行动,欲强行把她塞回马车。
坐在马上的高时明眯了眯眼,生出一种被人挑衅权威的不悦感。还不待他发作,就见杨书玉全身抗拒,宁愿自己摔在地上也不要林自初碰她。
周顺还不知道婚约作废的事,所以刚才林自初挤开他时,他作为家仆不敢反抗。现在见杨书玉再次跌倒,他便什么也不顾地直接冲过去,将林自初撞开停在几步之外。
“小姐。”他心疼地扶起杨书玉,十分自责,“是仆不好。”
杨书玉轻轻摇头,鬓边的绒花海棠顺势滑落在地。
她咬牙重申道:“还望林公子自重!”
对上林自初那深不见底的双眸,她一字一句道:“杨裕粮庄的事用不着外人操心,我还有话同左都尉商量,请林公子不要自作多情干涉我行事。”
娇养在后宅长大的小白花,突然生出了刺,将欲攀折她的人扎得鲜血淋漓。
高时明视线看向远处,忍不住轻笑一声,引得杨书玉不满地瞥他一眼。
“左都尉既然是受令来维持江陵治安的,想必也乐见杨府施粥济民。”
杨书玉露出天真无邪的笑脸,说话却没有给对方另一个选择:“明日会由杨府出粮,在城外日日施粥,直至钦差大臣抵达江陵主事。”
“那么人手,便有劳左都尉来调配,以免灾民哄抢,再次引发动乱。”
“至于位置……”她小手朝视线远处的岔路口一指,“就设在那个路口吧,四面八方的灾民都会经过那的。”
城外官道的交叉口,既是灾民涌来的交汇点,也是监视城中派人去转运粮仓粮食的绝佳蹲点。
前世,梁含同样得到了能够提前调动杨裕粮庄存粮的许可,但他没有用于救济灾民,而是趁夜悄悄搬空了城外的几个粮仓。
那位雷厉风行的钦差大臣一来便见到空空如也的粮库,再加上帐目与库存数量对不上,杨伯安生生被罚了五十个板子,而后一病不起……
杨书玉想逼他现身,也想守住城外的库粮,但灾民膨胀的数量超乎她的想象,以至于出城为饵这招,太过险要,差点儿就把自己赔了进去。
还好,此行虽没钓到大鱼,却钓了条虾米可供她驱使。假如,左都尉的脸色没有这么黑的话,她当是差强人意地达成了目的。
第11章 夜谈 “江陵要变天了。”
若换作其他人,定要追问杨书玉一句,我等凭什么要听你一个不谙世事的深宅女郎调遣?
可在场的,没有人会去探究杨书玉在说这些话时,是临时起意的大发善心,还是不谙世事的天真懵懂。
他们只需环视一周,便能切身感受到灾民那被她的话而重新点燃,迸发出无限希望的殷切目光。此时,杨书玉的初衷便已经不值得深究了。
她看似轻飘飘的几句话,成功调动起灾民的情绪,逼着左都尉定然配合她行事。
否则,明日杨家前脚刚把粮食运出城门,后脚便会有一群灾民冲上来哄抢。而抢到粮食的灾民,甚至还没来得及烹食,便又会被其他人抢夺走……
若左都尉不肯配合她,那就会引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进而整座江陵陷入不可控的动荡中。
“杨小姐为何执意要施粥呢?”高时明收回视线,目光灼灼地盯着杨书玉。
他坚信杨书玉这看似莽撞的行事,并不是她大发善心这么简单。
正如她执意出城那样,高时明越看越不觉得她这是玩心所致。毕竟轻骑已抵达江陵这件事,在这场骚乱前还瞒得好好的。
杨书玉眨巴着无辜的杏眼,认认真真地回答他:“我娘教导过,无才则心善。书玉自知无才,愿学爹爹行善,暂缓灾民挨饿之苦。”
说着,她还双手合十朝天虚拜一礼,佯装自己真的是率性无知,并没有调动灾民的情绪来逼着左都尉帮她的意思。
她才不会蠢到告诉和林自初是一丘之貉的高时明,自己最真实的目的仅是为了断绝梁含暗中掏空城外粮仓的可能。
在前世那场私宴上,杨伯安直接透露给梁含粮仓的具体位置,而梁含当夜就派人偷偷转运走了城外所有的存粮。
这一世,她先是装病骗杨伯安回府,又故意拖了两日才肯递交杨裕粮庄的账册。可民如何与地方官正面抗争?
最迟明日,杨府若不主动递交粮行统计出来的账册,梁含便会亲自登门讨要。那时,杨书玉还能用什么理由拖着不给呢?
她原想着今日和杨伯安同行出城一趟,逼梁含不得不派官兵护卫他们父女的安全,她便如今日这般,将人强行扣下来助她施粥。
如此,再刨去守城而动不得的人手,梁含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难一夜搬空城外的粮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