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两人坐在客厅的落地窗前，一边吃冰激淋, 一边翻看他的收藏。
  都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有用断掉的吉他弦做的戒指, 一堆勉强可以算作情书的小纸条, 甚至还有两本手绘的结婚证。都是高中时夏宁送他的。
  大学时有了远超零花钱数额的可支配的生活费，夏宁买给他的礼物也贵重很多, 但都是衣服鞋帽之类的消耗品，没有再亲手做过东西给他。这些年少时因爱而生的宝物，也变得格外珍贵。
  夏宁是知道他一直留着谈恋爱时的东西，但没想到这么多，这么零碎。连写情话的小纸条都一张张展开压平，用夹子分类规整好。
  如同一只衔枝筑巢的雀鸟，收集和他有关的一切。
  有种淡淡的丧偶感。
  看着这些遗物，夏宁感觉自己像那个还魂的亡夫，“你送我的东西，我一样也没有留。”
  学校里的早就被他扔干净了，家里的也随房产拍卖被处理掉。跟岳慎有关的一切都无证可查, 只剩他脑海中的记忆。
  夏宁把冰激凌放到一旁，随手拿起一沓小纸条, 映入眼帘的笔迹青涩又张扬, 看得人尬得要死——
  岳慎同学, 请你相信, 我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想你！从醒来到入睡, 我的脑袋里全都是你。
  “哈……”这是他还没把人追到手的时候写的。夏宁被瘆得手一抖，把纸条甩回盒子里，吐槽道, “一天才二十四个小时，觉都不够睡，哪有空想来想去？”
  岳慎又把纸条拿起来抚平，重新夹好。
  “那你就好好睡觉。我来想你，我有时间。”
  他对夏宁笑，“我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有空想你。”
  “……”夏宁不看他，“不准学我说话。”
  真是令人刮目。即使是夏宁本人，现在都没办法面不改色地说这种酸话。他居然张口就来。
  夏宁又拿起那本手绘的结婚证。上课不想听讲的时候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连封皮都是用红色水笔一点一点涂满的，用光一整只笔芯。
  翻开看，里面是努力模仿印刷体的笔迹，右上角贴着他和岳慎的学生证同款一寸照。
  现在看是很拙劣的仿制品。可当时做好了他反复自我欣赏，心里美得不行。
  “我当时因为谈恋爱跟我爸吵架，说以后要跟你结婚。”夏宁还清楚记得，“他说我在想屁吃，说国家是不会给两个男人发结婚证的。我就呛他说，我才不稀罕别人给我发的证，我自己的结婚证自己做。”
  他晃了晃小红本，望着岳慎说，“你知不知道人们结婚时都会宣誓，无论富贵或贫穷，顺境或逆境，要始终在一起携手共度？”
  开着暖气的房子里，冰激凌很快就融化成粘稠的液体。
  岳慎知道他在说什么，“……对不起。”
  “说实话，我现在听你道歉都没多大感觉的。”夏宁淡淡地笑，“这是不是证明我成熟了？算好事还是坏事啊。”
  宋诚怨怒的话没有给他造成多少影响。就像年少时，全世界不看好他都不会在乎。现在也一样。
  但他同时清楚地知道，自己跟岳慎是不同的。
  对他而言，一段感情结束了就是结束了。他没想那么复杂，亲眼见证并且接受了自己对岳慎的感情随时间不断流失。
  爱与恨是天然的一体两面。如果他不恨岳慎了，爱又能剩下多少呢？
  无论誓言有多么真诚动听，他都不会允许自己跟不爱的人在一起。
  他是过够了孤独单调的生活，才会允许岳慎再次靠近。
  更何况，岳慎跟别人终究不一样。他们不只是“以前谈过”的关系，感情稍微复杂点也正常……
  吧。
  “其实也不是冲你。我现在都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跟人谈恋爱了，没那份心情。不想谈，也没力气谈。”
  他语重心长地说，“我就想安安静静地活着，息事宁人地活着。你能明白吗？”
  “我明白。”岳慎点点头，“你现在是息事宁人的宁。”
  “……
  夏宁甩给他一个禁止在正主面前玩梗的白眼。
  “那也没关系。”岳慎爽快道，“其实我在去找你之前看节目也猜到了，你应该没有在谈恋爱。”
  夏宁不可能没有人追，所以只会是自己没有那个意愿。
  他很熟悉夏宁在爱意中得到滋养的状态，跟节目里不一样。
  “也有可能是谈了个很完蛋的恋爱啊。”夏宁故意道，“可能对方欠了一屁股债要我帮忙还，我还要假装不是男同去节目里当卧底挣钱养他，当然笑不出来。”
  “不会的。”
  “为什么不会？”
  “因为你很好，被你选中的人肯定也很好。”岳慎说，“他会懂得该怎么照顾你，不会让你那么辛苦。”
  岳慎在感情观念里有种近乎天真的朴实纯粹。他始终认为，被爱的人一定会反哺。
  如果有人幸运地得到了夏宁的爱，怎么可能会对夏宁不好呢？
  或许只有被夏宁爱过的人才会明白。
  分开时，夏宁带走了一部分的他，同时也把一部分的自己留在他身上。
  他带着自己身上的那一小半夏宁认真生活，好好照顾自己的起居饮食，研发了拥有独特个性的ai宁宁，也有试着交更多朋友。
  他没有因为失恋的痛苦而荒废过自己，也没再经常迷茫人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即使永远不会再和夏宁见面，他一个人生活，也会想要把日子过得更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