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鉴于海妖幻境的这种特殊性,也会有人接受不了爱人或亲人的离去,选择以这种方式强行将他们留在身边。可若是爱人或亲人不愿,又何尝不是一种残忍的杀害方式。
  “既然事已了,那便随我回仙门吧。”顾沉拂袖起身。
  沈筠和谢淮之自然没有什么异议。此番历经周折总算可以成功前往仙门,二人都不免松了口气。
  乌篷船在顾沉的操纵下脱离海面,于云海之间平稳飞行。船避过云层,一不小惊扰了从船边掠过的飞鸟,留下阵阵啼叫,似在呼朋引伴瞧热闹,又或许仅仅只是在埋怨不速之客的惊扰,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大概骂得很难听。
  脚下是海面,头顶阳光洒下粼粼波光。
  不过须臾,幻海之心近在眼前。
  第18章 x.18 总有人能抚平你过往所有伤痛……
  幻海之心如其名,是一座位于茫茫无际大海中央的岛屿,形状酷似立起来的心脏,从远处望过去,似乎还能看见绿色的心脏在一下一下地跳动,活过来似的。
  船稳稳停泊在岸边,仙门近在眼前。长长的台阶向上延伸出去,再高处隐匿在云中,一眼望不到尽头。
  一旁就是仙门负责登记的弟子,看见顾沉都恭敬行礼:“霜瑾仙尊。”
  顾沉微微颔首应下,吩咐那弟子给二人分发了传送玉简,遇险可主动捏碎玉简选择退出。
  他在此处叮嘱谢淮之和沈筠:“后面的一千三百二十八级台阶是为入门试炼,须得你二人亲自闯过。”
  等谢淮之和沈筠应下,他又免不得再多对谢淮之说一句:“切记,万事小心谨慎,什么都比不得你重要。”
  谢淮之应下:“多谢仙君嘱托,淮之谨记。”
  沈筠眼底蒙上一层讥诮,又被他很快垂眸掩盖。
  说的这样好听,怎么还会为了杀自己而不惜拖谢淮之入局险些害死他呢?
  他口中所谓的重要实在不值一提。
  沈筠和谢淮之刚踏上第一层台阶,忽地刮起北风,气温骤降,鹅毛大雪连绵不绝落下。眼前不见台阶,身后也不见来路,目之所及皆是一片白茫茫。
  冷,刺骨的冷。雪花落在头上,落在衣服上,粘在眉毛上,总也不化。
  沈筠尚且可以用灵力抵挡寒冷,于他来说没什么区别,他只需保持体表温度正常,不会融化雪花,而谢淮之只能生生捱过。冷风堪比刮骨刀,一刀接着一刀,没有停顿的时间。疼痛是最真实的感受,捱过疼痛才会僵硬麻木,最后坏死。
  如同记忆里每一个冬天。
  “喂,结巴,本王令你把冰球扔过来!”穿着狐裘的小胖墩耀武扬威。
  “没听见是不是!矫情什么,不就擦破点皮儿,还能砸傻了不成?”
  鲜血顺着小谢淮之的额头流到睫毛上,遮挡住他的视线。很快,温热的血也逐渐冰冷,结冰,硬硬的。
  奇怪,伤口一点也不痛了。
  “你,给本王出出主意,要怎么惩罚这傻子才好。”小皇子随便指了个奴才。
  那奴才毕恭毕敬谄媚道:“我看将他的身体按进水缸里冻上一个晚上,明儿保管就听话了。”
  数九寒天小谢淮之被冻在外面,雪下得那样大,落在水缸里又匆匆融化。落在头发上落在身上刚开始化,贪婪汲取他身上的温度。后来雪花堆积,体温降低,雪花就不再化了。
  水缸里的水刚开始只是在表面冻上薄薄一层冰,天冷,没人乐意盯着他,他就自己把冰层捏碎,一遍一遍,直到冰层冻得越来越厚,直到他失去意识。
  真的太冷了啊,天怎么还不亮呢?
  ……
  谢淮之只能任由寒冷侵袭他的身体,肆意在体内破坏,再不能像捏碎水缸里的冰层一样阻止冰刃霜剑 。
  沈筠牵起谢淮之的手,将自己的灵力渡给他,给他传音入耳:“淮之哥哥,你再仔细感受一下。别怕,冬天很快就会过去。”
  随着沈筠的灵力流经他体内每一寸脉络,寒冷无处藏匿,只能退出体外。
  谢淮之抬手摸着自己的头,喃喃道:“疼……怎么会疼呢?”
  尖锐的疼痛源源不断通过神经传递给大脑,又像有锤子持续不断敲击,不肯停歇哪怕一息。那种痛苦折磨着他,疼到麻木又卷土重来,隔着十年的时光依旧让他痛不欲生。
  沈筠见他状态不对,急忙掰开他的手检查,语气却轻柔地不可思议:“是头疼吗?我看看啊,很轻很轻地看。”
  可是他头上分明好好的,什么问题都没有。沈筠估摸着他应该是被这雪景影响到了,勾连起一些不太好的回忆。他只能耐心安抚:“别怕啊,我给你治伤,马上就不疼了。”
  他又将灵力缓缓送进谢淮之记忆里的伤口,温温热热的,像是在那处留下了一个轻轻的吻,带着珍爱和怜惜。
  疼痛逐渐退去,谢淮之慢慢镇定下来。他的睫毛抖啊抖,像一只新生的试探着展翅欲飞的蝶,于清晨起飞,不小心碰落了花间的一滴露水,晶莹剔透的。仔细一瞧,原来是他藏在心里的一滴泪。
  沈筠似乎是被那只五彩斑斓的蝶吸引,又或是沉迷于露水的润泽透明,被蛊惑似的,抬手轻轻拭去他睫毛上的那滴泪。
  谢淮之愣愣的看着他,沈筠后知后觉将自己错了错事的那根指头蜷缩在手心,偷偷藏起来。
  沈筠摸了下鼻子,轻轻咳了一声:“淮之哥哥,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