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沈筠隐约仿佛看见一条蛇盘在他面前,漆黑的不知是什么东西的粘液顺着蛇嘴往下流。
  可现在趴在地上一副狼狈模样的分明是人形的隋遇。
  沈筠恍恍惚惚,叹了一口气:“我劝过你的。”
  有些错误在一开始就该被扼杀的,但是命理使然,人在其中的作用微不足道。
  隋遇一副戚戚然的模样,眼角的那滴泪欲掉不掉的,他抬头看着沈筠:“我该听你的。”
  昔日黏糊糊的粘牙精犹在眼前,沈筠见他这幅样子,难免心生恻隐,走近了一些,抬手想摸摸他的头。
  变故就在此刻发生,隋遇陡然化作蛇形,两道清液瞬时从它牙齿喷射而出。
  沈筠早有防备,他冷笑一声,一面侧身一面撑起结界,挡了个干干净净,半点也没落在他身上。
  他早就对此人再无半点信任,他说爷爷不悔可能却有此事,而后关于内心的种种剖白真假就无从知晓了。
  白蛇气急败坏,巨大的身躯使劲折腾身下的砖瓦,鳞片都掀掉了好几片也不罢休。
  沈筠视而不见,他幽幽道:“你是在等顾沉来救你吗?可是他现在似乎分身乏术哦。”
  顾沉被谢淮之逼至悬崖边,他双脚堪堪踩在汉白玉栏杆上,再往后一点点就要掉下去。
  崖底是什么,作为掌门弟子内峰峰主的他一清二楚。为防外敌侵入,仙门众多山峰之间均设有阵法,杜绝一些御剑飞行的可能,仅仙鹤和云船作通行工具。崖底密密麻麻铺满了刀剑,个个锋利无比削铁如泥。
  若顾沉达到沈筠那种能撕开空间穿梭的修为便罢,可偏偏他离那境界始终差着一丝悟性,每每将要抓住那灵光一闪的顿悟,可却又像一尾鱼,滑溜溜从他手里游走了,再找寻不到。
  眼下他若掉下去,失重感也够他喝一壶的,更不必提那些锃亮的亟待饮血的刀剑。
  谢淮之手执悬露,趁此时机,剑身在手里打了个转,飞快一挑,犹豫了一下,剑尖方向一转,刺穿了顾沉的肩胛骨。
  顾沉缓缓竟露出一个笑来:“淮之你报仇都要手下留三分情,过于心软未免难成大事。”
  谢淮之冷冷望向他,沉默不语,心里已将此人的自作多情吐槽了数遍。
  又不是圣母,谁被捅了那么多剑还不知疼非要撞倒南墙才回头。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他和顾沉之间浅薄的师徒情谊并不足以撼动他的本性。轻飘飘一打浪花,不去管他也就自行退去了。
  谢淮之抽出长剑的同时侧身向后退了几步,留出几个身位的空隙,让顾沉不足以掉下去。
  无关其他,只因沈筠说他和顾沉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他想,若他二人有一人死,世界必然会崩塌,到时沈筠会去哪里?他还能寻见吗?
  谢淮之连万分之一的风险都不愿意承担。
  顾沉脸上笑意更浓,生出几分和他调笑的心思:“什么时候换了一把佩剑?我送你的那把怎么不用了?修为倒是日行千里,天魔之子果真天赋异禀。”
  谢淮之越发觉得此人聒噪,只想速战速决。
  周围的水蒸气蠢蠢欲动,在淡蓝色灵力的引导下凝成一条巨大的水龙,甫一成型率先发出一声石破天惊的吼叫,声势浩大,震塌了周围半座山头。
  那水龙似乎颇有些神气,摆了摆尾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谢淮之撞击过来。
  谢淮之不慌不忙,他双手抵在一起,再分开时一条身形更为硕大的黑龙已然成型。他翻身一跃,立于龙头之上,驱使黑龙撞上那条水龙。
  灵力和魔气相撞,迸发出晃眼的光芒,一刹照亮了半边天。
  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望向这边。
  谢淮之脚尖一踩黑龙,借力逼近顾沉,一掌拍在他胸口。漫天的水滴落下,下了一场惊天动地的雨,雨滴却没来得及打湿谢淮之的衣袍。
  顾沉吐出一口血肉和内脏的混合物,狼狈倒在地上。谢淮之落在他身侧,手心收拢,地面上浮出道道魔气,织就成一座牢笼,将顾沉困在其中。
  谢淮之的声音沁了寒冰,一说话抖落一地冰碴子:“仙尊,话不能乱说。”
  顾沉对此毫无反应,倒在地上大半天也没见动一下,但是谢淮之知道他没死,控制着力道了。
  这时,沈筠牵着那条蛇,没费什么力气走到这边来。
  捏了捏谢淮之的手心,问他:“有没有受伤?”
  谢淮之摇了摇头:“多亏了你那灵丹妙药。”
  他在“灵丹妙药”这四个字上加重了读音,不仔细听却是听不出来的,但沈筠捕捉到了,知道他是在怪自己方才嫌他烫,避开了他。
  沈筠哭笑不得,偶尔见识一下谢淮之的孩子心性也颇觉有趣。
  但是他仔细一想,对方也确实比他小一些,自己穿来之前已经二十,满打满算又在修真界度过了两载岁月,按理来说,该是二十二岁了,而谢淮之今年才刚二十。
  这算什么?年下吗?
  他脑子里不知从哪块犄角旮旯忽然蹦出来这么个词,一时之间自己都愣了,而思绪又顺理成章延续下去,继而想到了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又尴尬又不自在,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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