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谢淮之浑然不知他脑袋里在琢磨什么,见他这会儿发着愣,眼珠子乱转悠,也觉得可爱,嘴角不自觉挂了笑,温柔地看着他。
“怎么啦,干嘛一直看着我?”沈筠半无辜半撒娇地问他。
谢淮之终于没有忍住,抬手抚摸他的眼角,只觉得每一丝上挑的弧度、每一个展开的幅度都生得恰好,让他惦念许久才得以拥入怀抱。
“无事,只是忽觉深秋已至。”谢淮之说完之后才终于舍得放下手。
沈筠一挑眉,并未多问,骄矜地“哦”了一声。
二人旁若无人地说这话,丝毫没有顾忌旁观者的感受。此刻隋遇竟也将心中的万般思量短暂放下,瞥了顾沉一眼,那一眼似怨似嗔。对面的顾沉不知什么时候缓了过来,他默默爬起来,却并不接收隋遇的那一眼,视若无睹似的。
许久之后轻轻叹了一口气,望向隋遇,露出一个清浅的笑。
掌声由远至近,踏着节奏,从浓雾里走出来一个人。
“洛梓枢!”
“你没死?”
谢淮之和沈筠异口同声,二人俱是满脸惊诧,都不相信分明死了的人如何复活?满脸疑惑地望向顾沉,几乎是怀疑他在做手脚了。
跪坐在地的顾沉和隋遇二人也是同样的惊愕,他们不约而同颓然地想到,今日变故这样多,我/阿遇心中的计量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完成了。
“真是一场感人至深的大戏,许久未看到这样精彩的剧情,吾幸甚之至。”那人走近了道。
如果方才还能仅凭脸将此人认作洛梓枢,那么此刻从谈吐气度上观之,再迟钝的人也不会认错。
让洛梓枢那二货再怎么装也装不出这幅模样,除非回炉重造。
“阁下是何人?为何冒充我师弟。”谢淮之语气还算客气,但也实在纠结这张脸,不,不只是脸,身形特征也分明别无二致。
这人脸上表情一变,周身气度随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歪着头笑嘻嘻对谢淮之说:“师兄,你在说什么胡话?不是我还能是谁?谈恋爱给脑子谈傻了不成。”
分明又是之前那个不着调的二货,沈筠几乎都要下意识怼回去了,拐了个弯,好悬才克制住。
“吾是谁并不重要,诸位只当我是来看个热闹的罢,请继续。”他又恢复了方才的样子。
纵然心里疑窦重重,沈筠和谢淮之也不得不面对眼下的场景。
层层浓雾悄然消散,露出一尘不染的夜色,今日是十五,满月挂在夜空中,被群星环绕,光芒璀璨,是一个罕见美丽的夜晚。
殿内那抹身影终于从帘子后面走出来,扶着掌门的手从高堂之上走下来。
“洛梓枢”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那人一袭玄色衣袍,其上缀着同色的花纹,样式简单,不仔细观察还注意不到,低调得过分。
沈筠抬眼望去,见对方天庭饱满,隐隐漂浮着紫气,俄而却见那团紫气化作龙形,嘘气成云,下一瞬就要破开苍穹,翱翔于九天之上。
帝王之气如何也掩藏不住。
想必此人就是那位未来得及一剑见的青州皇帝了。
沈筠的目光几不可查在这不知胡乱掺和什么的凡人皇帝和讳莫如深的掌门之间打量片刻,不知这二人要搞什么名堂,但总之却是来者不善。
随着他们移近,狂风拔地而起,掀起地面上大片砖瓦,猝然间轰隆一声,山崩地裂,地面出现一条深不见底的裂缝,渗出幽幽冷气。
墨色的雾在二人身后腾起,像是冲天的巨浪,浩浩荡荡,企图撕开天际,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那位天子哪里是什么凡人,气势陡然一变,成了恶贯满盈的大魔头,他身后煞气肆虐,隐隐能听见孤魂野鬼在叫嚣,鬼哭狼嚎,怨气冲天。
那魔头在其中面色坦然,一举一动悠然自得,自能看出其人气度不凡。
一旁白衣飘飘的掌门被魔气吞噬,眨眼间变戏法似的已经改头换面,他被黑色的斗篷兜头包裹住,看不见脸,斗篷下幽蓝色的鬼火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二人的身份呼之欲出——这是最后一任天魔,他分明隐姓埋名躲在深宫里做了清闲皇帝。
那谢淮之在深宫中的十七载蹉跎算什么?这分明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身为父母,他们躲在台前幕后冷眼旁观谢淮之垂死挣扎,何等狠心!
谢淮之又做错了什么要被命运这样反复玩弄?每当他接受了自己的不幸,立马就会有下一个出来嘲笑他有多么的可笑。
谢淮之何其无辜!
沈筠思及此,肝胆欲裂,巨大的荒谬兜头砸下来,将人砸得头破血流还要让人笑着说都是自己的错。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他几乎站立不住,蓦地撞上一具温热的身躯。谢淮之抬手抚在他脸上,沈筠才惊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谢淮之擦干净他脸上的泪,怕吓着眼前人似的柔声细语:“没关系,我都不在乎了。”
“我现在在乎的只有你了。”
沈筠一愣,哭得更厉害了,泪水汹涌,隔着眼泪他都要看不清谢淮之的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