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一言毕,杀机显现。
  沈筠轻笑一声,脚下步子轻点,躲开从四面八方射来的箭矢。箭矢纷纷落地,连沈筠的衣角都不曾沾到。
  沈筠心里偷偷松了一口气,好险没丢掉第一个世界所学。
  但他面上却不显,一副不以为意地模样:“陛下何苦来哉,这满地的箭矢,劳烦宫女打扫了。”
  不待段辰睿再说什么,沈筠率先请退:“托陛下的福,臣今日的确被折腾得挺惨,力有不逮,解题之法下次再同陛下讨论。”
  左右身份暴露,沈筠也不再装得毕恭毕敬。言毕,他转身欲走,被段辰睿叫住:“阁下请留步。不妨请阁下同我演一场戏,太后那边才好交代。”
  沈筠一挑眉,回头仔细打量了他一眼:“陛下之部署当真周全,耳目遍布京城。”
  他这话意味不明,段辰睿并未回答。
  沈筠话音一转道:“陛下深谋远虑,假以时日定能大权独揽。”若他愿意放过自己和池惊鹤二人就好了。
  少一些尔虞我诈,权谋文爆改种田文岂不妙哉。
  他这话一出口让段辰睿更摸不透了,控制欲极强的帝王如何能忍,垂在身侧的手掐住掌心来保持冷静。
  沈筠余光瞥见了,不以为意:“太后娘娘那里我自有办法,谢陛下美意。”
  临走之际手里的匕首脱手,堪堪擦着段辰睿的脸颊扎进柱子。
  “臣惶恐,手滑了,陛下莫怪。”说完转身离开,转眼间消失在连廊尽头。
  雪夜无星也无月,谢绝太监的陪同,沈筠执一盏孤灯于夜里踽踽独行。寒风吹起他的衣角,霜雪沾湿眉眼,整个人愈发显得形销骨立。
  宫道一眼望不到尽头,沈筠前脚刚走,后脚大雪足以掩埋足迹。
  不知走了多久,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猛地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不复清醒。
  池惊鹤抱着怀里抱着个人形暖炉一时之间进退维谷。
  今夜面圣时,言辞之间的试探都被皇帝不动声色地挡了回来,此行毫无所获,他自然是不甘心的,于是避开宫中耳目悄悄潜进皇宫搜寻了一番,却依旧失望而归。
  乘着深重夜色正欲归时,远远见一人倒在地上,身上还覆盖了一层雪,瞧着怪可怜的。
  走近了才发现是宿敌沈筠,内心挣扎片刻还是出于善心抱起对方,才惊觉对方烧得不轻,几乎烫手了。
  眼睛不自觉落在对方膝盖上,深知此人谎话连篇,又莫名有些相信,纠结间干了一件蠢事,等他从恍惚中回过神了时已经回到了济宁侯府。
  于是他盯着众人或惊诧或好奇或不忍的目光将沈筠安置在客房榻上,查人请来大夫。
  主子的话下人莫不敢听,虽心里忌惮将军所救之人乃太后鹰犬——杀人不眨眼的锦衣卫指挥使大人,但也不曾做出一把砒霜毒死对方的蠢事。
  地龙烧着火,屋子里暖融融的。池惊鹤立于一侧,看着大夫坐在床侧替沈筠把脉。
  这大夫蓄着山羊胡,一边把脉,一边捋着自己稀疏的胡子,面色凝重,眉头的褶皱紧紧堆积在一起。
  池惊鹤见状,以为沈筠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不免松了一口气。
  “大夫,他可是得了不治之症?”眼睛极快地瞥了一眼沈筠又收回来。
  大夫收回手,取下放在沈筠手腕上的帕子叠好,才回答他:“将军多虑,这位大人无甚大碍,只是寒气入体伤了根本,不碍事的,吃几服药便能退烧。”
  “只是这膝盖……”大夫话音一顿,又趁机捋了一下山羊胡,才道:“恐无医治之法,需得亲近之人阴冷天气以内力温养,否则,不出一载,这条腿也就别想要了。”
  池惊鹤听得烦,打发人下去抓药了,他心想:我又不是他亲近之人,与我何干?说与我听作甚?
  恰是时,副将陆一鸣进来禀告:“将军,您派我查的事情有眉目了,沈大人的膝盖确实因您而伤。”
  池惊鹤仿佛被人当头一棒,只觉脸被打得生疼。
  第88章 c.04 “你不必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亭廊曲折,绕过流觞曲水,便见满园海棠。朵朵缀于枝头,是春花中极艳的一抹,藏于翠绿阴翳中,半遮掩,半露颜。恰逢昨夜京城下过一场雨,秾丽最宜新著雨,园中海棠愈发娇艳,欲语还休。
  文人墨客聚于园中,销得携觞与赋诗,愿为海棠顾。
  春日宴便设于琼园,由翰林院牵头,世家公子、庶民白丁,不以身份为限,皆可参与。
  楚云黎惯常喜欢热闹,十三四岁的少年郎哪里闲得住,得知哥哥有公务在身不便参加,他便偷偷拿了函贴央着池惊鹤同他一起去。
  池惊鹤年岁虽小,却也早早有了武将气概,身量比同龄人高上些,形事也更稳重,人皆夸其有乃父之风,却偏偏耐不下性子来听文人吟诗作对,不多时便失了兴味。
  哪里只是吟诗作对?分明就是一个巨大的名利场,多的是铆足了劲儿想和达官显贵攀谈的人。如楚云黎这般只为风雅颂的人实在少之又少,偏他不知。
  楚云黎见状便让他自己逛,只相约宴罢一起回家。
  流水潺潺,和着众人的喧闹,吵得池惊鹤的脑袋嗡嗡作响,他只好从前院的“染缸”转移至后院,蓦然发现此处竟藏着一座园子,虽不比前院的精致,却胜在清净。海棠枝头春意闹,极雅极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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