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沈筠外表太具有欺骗性了,楚云黎和池惊鹤竟都未曾识破他的谎言,二人去到太傅府上被留加课又是后话了。
当时并未考虑许多,沈筠只恐多解释会暴露,进而招致灾祸,却不曾想被人误会好多年。
当然,他和池惊鹤之间的误会也并非这一桩,实在是积怨已久。
沈筠病中本就不甚清醒,迷迷糊糊做了好多梦,不知怎的就梦到了少年时的那场大火。
火势滔天,滚滚浓烟遮天蔽日,火舌叫嚣着,一潮高过一潮,映红了半边天。灼热的温度几欲将人炼化,即使隔着数米仍能感受到那股灼意。
几乎是三人刚从琼园出来,火势就起来了。灼灼海棠,付诸一炬,不免让人觉得可惜。
楚云黎遥望琼园,感叹一句:“可惜了。”
沈筠心急如焚,只好出声催促:“先走吧,若是太傅等久了怪罪下来,谁来担责。”
池惊鹤看不惯他这幅总是装腔作势的样子,便要开口呛他:“沈公子放心,届时我二人一并承担,不会拖你下水。”
楚云黎在一旁劝说:“惊鹤,话不能这样说,沈公子也是好意。”
情形如此,沈筠心里有了计较,本来他就疑心,琼园火势滔天,何故他三人从西南口逃出来而未遇到歹徒,顺利得过分了。恐怕对方就在前方埋伏。
思及此,他再开口声音泠然:“既如此,道不同,不相为谋,就此别过,二位自便。”
池惊鹤闻言面沉如水,也不跟他一起同大路走了,拉着楚云黎拐进一侧的密林。
沈筠此刻清楚自己在做梦,他甚至抽出心神想,若是那两位小少爷在密林里磕了碰了,池惊鹤又会在背后骂他了。
画面一刻不停继续往下走。
沈筠独自一人沿着大路往前走,周围寂静,风一吹,路边的杂草丛就开始簌簌晃动,仿佛有人藏身其中,不免让沈筠杯弓蛇影。
又往前走了几步,沈筠心如擂鼓,忽地后脖颈一激灵,在他还没看清的时候有人从身后扼住他的脖子,凶狠地威胁他:“池宿野的小杂种呢?他不是跟你在一起吗?人呢?不说老子弄死你!”
沈筠喘不上来气,脸涨得通红,下意识伸手双手挣扎,却始终只字不言。
“好,那老子就先送你上一天,再宰了那小杂种上路陪你。”手上便要发力,沈筠看准时机抽出袖中匕首向后刺进那人胸膛。
噗呲一声,匕首刺破皮肉,那人吃痛,一手将沈筠掼在地上。不巧砸在岩石上,边角锋利,沈筠左膝盖被刺穿,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偏那歹徒还有一口气,怨念未消,爬过来抡起石块一下下砸在他的伤处,直至断气。
沈筠躺在地上大口喘气,心里满是庆幸,如果再偏一寸,恐怕砸的就不只是他的腿了。
后来是太子带人寻到沈筠的,带回去搜尽天下名医也始终没有医好他的腿,还是留下了病根,一到阴雨天就疼得厉害。
“这是何苦呢?你不必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是池惊鹤的声音,沈筠一阵恍然,竟不知后来十余年中他和池惊鹤竟能如此心平气和的说话。
猛地反应过来,悠悠转醒,对上了那双点漆似的幽静眸子。
第89章 c.05 “别走……疼”
沈筠伸手扶额,重新闭上了眼睛,含糊说了一句: “内心欢喜,便做了,你要报答我吗?”
大梦一场,恍惚间以为自己就是原主,深陷其中而不得解脱,只得悲喜自渡。
“我的意思是,无论如何,你也该给自己留一些余地。”池惊鹤眉头紧蹙,一时之间是恼是无奈。
“至于报答……我自会尽我所能,也万望沈大人莫要挟恩图报。”说话间目光落在沈筠抓住他胳膊的手上。
沈筠猛地松开手,歉疚一笑:“莫怪。”
“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沈大人好好休息。”
许是池惊鹤也觉得同他单独待在一起不自在,随意拿过借口便用,沈筠心里清楚,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
经此一梦,他深刻地认识到池惊鹤和楚云黎之间的情谊并不比他以为的浅,横亘中间的是十年的光阴,岂非短短一两日可消弭?
那他之前的行为和坏别人因缘强取豪夺的坏人有什么区别呢?若和谢淮之是相识于微末,相恋于朝夕,不同于原书剧情,谢淮之一开始心悦的人是他,最终也是他。和江北声大抵也如此,是他蓄意接近引得对方心动,痛苦过也曾纠缠过,但彼此也算圆满。
可是这一次呢?让他去插足别人十年的情感吗?沈筠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望了一眼门口,他随口裹了件披风,翻窗离开了,起手势算得上潇洒,但落地实在狼狈,身体本就虚弱,囫囵滚进泥土里,洁白的衣裳沾上泥土,头发也凌乱,实在不像是鼎鼎大名的锦衣卫指挥使。
一抬头,还被人逮了个正着。
沈筠望着池惊鹤,点点头,抿嘴尴尬一笑。
池惊鹤毒舌惯了的人居然没有借机对他出言讽刺,一反常态沉默不语,走过来抱起他,重新放回床榻上。
“沈大人若是觉得待在此处拘谨,我便差人送你回府。每日的药我亲自煎好了给你送过去。”池惊鹤和他相对无言,半晌,硬生生憋出来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