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大理寺那边可有新的消息?”
陆一鸣闻言一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那日陈随安那老狐狸同他打了一圈太极,什么有用的东西也没透露,转着圈就是一句话——“池思洵涉嫌城南命案,人死得透透的,仵作正在验尸”,临走还薅了他一顿酒。
等济宁侯出宫才知,涉嫌命案事小,边陲的二十万大军不服从指挥才是真。这是变着法儿问池家要兵权呢。
池惊鹤只好跟父亲和盘托出,原来那日进宫面圣他是交出了虎符才换得皇帝信任,只是段辰睿到底也没告诉他楚云黎的下落,最后还是沈筠透露的。
眼下鞑掳屡屡于平南县挑衅,多次进城烧杀抢掠,平民苦矣。新上任的边陲将军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主儿,但胜在履历清白,是个不偏不倚的中立派,任后打的第一仗即惨败,被敌军以少胜多奇袭击败,勉勉强强总算保住了平南县。
但有池惊鹤战无不胜的先例做对比,一时之间民声载道,朝堂上弹劾的帖子一道接着一道,中立派的劣处终于也展现出来,左右两派轮番轰炸,谁也不肯嘴下留情,那人被批得一无是处。
皇帝终于下定决心要换帅了,可是人选又成了问题。左右两派仍在拉锯,选哪一派都会打破朝堂之上的微妙平衡,眼下时机不对,段辰睿自是不肯轻易动手。大启重文轻武久矣,而中立派里矮子里拔将军也找不出来一个真将军,选来选去只有表面上的“中立派”——池惊鹤可堪大任。
但君心难测,既怕他池家拥兵自重,已收回兵权,又怎会轻易再拱手相让。
此番表面上要兵权,实际是在逼着池惊鹤给他找出一个能指挥得动边陲大军、能打胜仗的合适人选来。
眼下只有一人合适,池惊鹤的目光沉甸甸落在陆一鸣身上。
陆一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还是决定和盘托出:“将军,那日去大理寺,我恰巧碰到沈大人和陈寺卿相谈甚欢。”
池惊鹤的脸色一瞬变得难看,眉头紧蹙,最终却只是摆了摆手,若无其事道:“二人本就是旧识,见就见罢。”
他心里装着事,也不说推举陆一鸣任职边陲的事了,只说今日无事让他趁早归家。
是夜。
今夜无星,月亮潜在云层里,半遮半掩,洒下朦朦胧胧的光,料想明日不会是晴天。
池惊鹤收回视线,抬手敲了敲窗,他总算记得进门前要征得主人同意。
窗扇半开,从里面伸出一截葱白的手腕。
皓腕凝霜雪,池惊鹤脑海中浮现出这句形容来。
他没急着翻窗进去,却一把攥住眼前那人的手腕,动作凶猛,惹得人一惊,却也顺着他,没收回手。
池惊鹤埋头在沈筠手腕上落下一个轻吻,动作小心翼翼,冰冷却柔情。
沈筠却仿佛被烫到了一般,猛地收回手,不给人留再多一刻让旖旎气氛蔓延的机会。
“你若不进来,我可关窗了。天寒地冻,可得劳烦池将军在外边凑合一晚了。”沈筠倚在窗侧,一挑眉,似真似假地揶揄他。
池惊鹤单手一撑,动作利落地跃进屋内。他先大步走去暖炉边烤火,等身上寒气驱散,温度回笼,才走至沈筠身边,一把将他揽入怀中,嘴唇贴着他的脖颈喃喃道:“我知道你不舍得的。”
沈筠似是看出他的反常,也不推开他,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抚似的。
于是池惊鹤忽然涌出莫大的倾诉欲,泄洪似的,已然堵不住了。他想,沈筠什么都知道。
“陛下又在逼我了,真是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我能有什么人选去补上边陲将军的空子呢,只能将陆一鸣推出去,可他家中唯有一老母和一幼妹,好容易才团聚,若此去任职怕是回不来了,老幼如何随他长途跋涉去那苦寒之地呢。”
“你问过他的想法吗?”沈筠问他,二人贴得极近,似乎连胸腔的震颤也能从一方传至另一方,彼此之间一清二楚。
池惊鹤叹了口气,道:“不曾,想先听听你的看法。”
“攘外必先安内,你之前已率军重创鞑掳,敌方元气大伤,虽小动作不断,但恐难起大风大浪。”沈筠抽出伸进他领口,在里面为非作歹的那只手,语气尚且能维持平静,但等那只手逡巡至一处,重重一按,他的身子还是忍不住一颤。
沈筠狠狠瞪了他一眼,池惊鹤却不以为意,那只作乱的手被逮住之后也没有安生下来,反而牵住他垂于身侧的手,挤进指缝。
“你的意思是边陲主帅之位仍由那位‘罗括’来坐?”
沈筠没有再挣开他的手,任由他牵着,闻言无奈道:“怎么还给人瞎起外号呢。”
随即正色道:“少则半年,多则一年,朝内党羽之争就该有结果了。边陲布防可还撑得住?”
池惊鹤点点头,沉吟片刻,道:“我会打点之前的旧部,从中斡旋一二的,一有风吹草动,立马将消息传回来。”
沈筠意味不明地多看了他几眼,心想他这般笃定,于边陲大军的统治力看起来可不止一二分的程度,想必仍是大权在握的,皇帝忌惮也无可厚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