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所以他才说今天必须风风光光地嫁。
  原是必须唱完许安萍出嫁这一段,才有许安平执掌童家的下一段折子戏。
  童心尘明白了。“原来如此。”
  许安平闻言,心下宽慰,这番应该是瞒过去了。
  此时童家姿给他包扎挡在了他面前。童心尘不悦,揪着胳膊拉开他。眼前露出许安平那强忍疼痛的脸,他顿时心疼得如同比干被剖心。
  “你这绑得没用。让我来给他扎两针止血先。”
  许安平闻言头皮一紧,轻把童家姿推到面前挡住腰间渗出的点点鲜红。
  童家姿也明白许安平身上那点秘密。怒道,“扎什么针?!我一直都是这样给他绑的!从来没有出过错!”
  “你这样绑起来真没用!你让我来。”
  童心尘看着他失血发白的唇,知情况危急。见他不肯却步,就要上手。
  两人拉扯之间,轿子晃荡起来。
  童家姿抱着童心尘,一同倒进了许安平怀里。
  左拥右抱的伤者天灵盖升起一阵凉意,感觉自己方才死了那么一小会儿。
  饶是如此,许安平双手仍紧紧搂着二人,不让他们摔倒。
  一阵颠簸后喜轿很快停下来了。
  原是说话间已经到了童家。
  喜娘在外声声催促着。三人面面相觑。
  “完了!来不及了。”
  童家姿惊得一怔,呆立着,快要将发白的下唇啃下来了。
  这么一闹,梳妆打扮是来不及了。
  许安平咬着牙掐着腰,艰难去捡地上的红盖头试图遮一遮。
  遒劲的臂弯、宽大的后背,哪儿哪儿都诉说着:你个大男人遮个锤子遮!
  童心尘当机立断,手背火尖枪纹路挑开帘子一角,精致的面容探一点出去。笑着喊道:“再绕城一圈!”
  他本就长得好看。方才一动,脸上红晕不绝,更显餍足。
  人群中不少人暗自吸气,回想童家二少爷的“光辉事迹”,默念色即是空。
  他一笑,喜娘都看糊涂了。
  缓了一会儿才陪笑回道:“二少爷,吉时到了。你看这……”
  “现在就是吉时。”他一挑眉嬉笑道,“我得陪这小妮子好好耍耍。”
  荒唐的传言得到本人实锤。人群中哈气之声骤起。但也没人敢动。
  刚被压下去的谣言在人们心里自血泊中抬起头来,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我冤枉啊!我明明是真的呀!
  “多谢。”
  这种好办法真就他能想出来!
  “斯哈。”
  许安平脸上露出笑容,旋即扯动腰间伤口,疼得他牙抽抽。
  这一声如清泉撞石,沥沥涤人心。
  听得童心尘心头一颤。脖子几乎是颤抖着转过来看他。
  许安平正咬着绷带的一角。用力一扯紧,脸上疼得面容扭曲,额头细细密密冒出汗珠。
  腹间伤口被暴力强行闭合。伤口附近块块儿震颤着、抽动着。是他在强忍痛意。
  童家姿早吓得闭眼不敢看。
  是血!
  好多血!
  他受了伤,方才轿夫们戏抬花轿更是叫他伤上加伤。
  自己不知好歹,与他打了一场,此刻伤口裂开,童家姿哭得梨花带雨,一边反手擦眼泪一边颤抖着手给他重新包扎。
  轿子里上上下下全都是红。
  红布的红,鲜血的红,在童心尘眼里混成一大片盖满了,变成了怜惜的泪。
  这都能忍?他都不知道疼的吗?
  满头的凤冠、珠钗也随之摇摆不定。
  美则美兮,顶着这几十斤在头顶,着实有点重。
  童心尘上手要给他摘。
  许安平一掌竖起,隔绝你我似黑夜白天永不相见。
  “不能摘。不能叫人笑话。”
  他们这成亲不就是要做给外人看的吗?怎么能让人小瞧了他们童家呢?
  可继续让这繁文缛节折磨一个伤重之人,于心难忍。
  “可你这……”
  “多谢关心。不必。”
  你我不过共演一场戏的关系。他的关心,大可不必。被疏远的童心尘在角落里,看着童家姿手忙脚乱,看着他掩面抽搐,心下悲凉抵不过十二分的怜惜。
  “有了!”
  童心尘灵机一动,夺过凤冠就给自己戴上。
  拨开金珠帘子,在他膝头抬眼凑上前去,哄道。“好不好看?你穿我的衣服,我戴你的凤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不是更像夫妻?”
  童心尘肤白胜雪,眼珠子和金子一般亮堂。
  许安平一张脸皱起,拿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童心尘又打珠帘上掐了一个金珠子,闭眼指间一捻成片儿,再绕着指间一弯,卡在许安平深邃立体的耳上熠熠生辉。
  童家姿钻研脂粉多年,也忍不住眼前一亮,哇地一声叫出来。“好看!”
  “加上这个。行了吧?够面子了吧。再说这凤冠戴谁头上不是戴?做人别那么守规矩嘛!”
  “就是就是。多好看呀!”
  “家姿!”
  童家姿包扎完成。如今见他语气微愠,知不宜久留,果断跳窗溜出去。
  他跑得极快。窗外人只见一阵红飘出了轿子外,还以为是新娘子被拽下了红裤头呢。心里默念:非礼勿视,别开眼去。
  许安平深知童心尘惯了不世俗不守规矩,可这一次真的不行。“这一趟,事关个童家。你别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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