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马小鹇想伸手安慰,又因为对这个“马小鹭”感到陌生,收回了手。
“让我来。”
许安平一把拨开他。变掌为线,接替了她的全部血脉。
幸运的是,李狮湖的伤势浅。他发现得也早。
于是乎,出现了这诡异的一幕。
方才还生死相斗的四人,一个捂着肚子窝在角落里休息,一个愤愤不平跺着脚咬着指甲,一个听话不动,一个腹中汩汩湧着鲜血却在救人。
许久,许安平断了丝线,收了手。低头看了看自己肚子上的血,笑了。“好样儿的。又来一次。”
抬头见马小鹇抓了条绳子将人一圈圈捆了起来。仿佛才想起来。“没事的你相好的身体我能补好。”
“你歇着去!”马小鹇没好气地回道。低头看这粽子还不解气,顺手踹了几脚泄愤才叫醒她。
李狮湖动弹不得。又有尖牙利爪在喉咙旁边。不再试图逃跑。
对方没对她下死手,还大费周章设了这一出戏来抓她,甚至于方才救她一命,显然要她活着效命。
许安平缠好了绷带。抽拉弹转,满心欢喜把玩着那诡异的武器。抬头夸道:“李狮湖?功夫不错。”
李狮湖耸耸鼻子,闻到一股异香。微抬下巴摸摸脖子。上面横亘着一条斑驳的绿色肉线。指尖沾了一点放到鼻尖下,异香更浓更迷人。
她深知自己这脖子好似那旱地。看上去表面裂开一片片,其实里面也是千条万条的细小沟壑。那绿色的血线,就是那久旱的甘露,顺势流入、充盈其中。
她不知道这是何种精妙,她也知道感叹这是何等精妙。
“不是我功夫好。是你这傻子伤没好又来惹我。受了伤,弱一半,哪儿受伤,哪儿最好砍。”
熟悉的口诀,许安平又是眉头一跳。这是故意刺他旧伤。还很准。难怪是能活三万年的狐狸。生存技能满分。
“啧!你!”
经此一役,李狮湖对这人也不再恶语相向。只是她向来粗鄙,学不会温声细语。马小鹇听在耳边,觉得尤为刺耳。
许安平一把抓住马小鹇打人的手,轻轻放下。又问道,“不怕死吗?”
“怕。但是,书上说不怕死的才不会死。”
“果然是她!”
“马小鹭”突然像是疯了一般。拽着人手可劲儿地晃。指着李狮湖看看他又看看她。
“是她!师父!她回来了!是她!”
当年五柳花将孩子抚养长大。他一直嬉笑的模样迷惑了所有人。没有人想得到,五帘风成亲次日,他自缢于宝珠坟前。
遗书上依然是他一贯的乐观。他说孩子已长大他已无牵挂,他说他要去找媳妇儿,他说他要和媳妇儿做青梅竹马。
等他到了坟前,却只有泣不成声的二徒儿。哭诉着为什么阎王爷不收他?
阳寿未尽的他,即使强行自杀也无法如愿,踏足地府与爱人相聚。
从此,那一节指骨带着徒儿的生灵入驻他颈间。已有千年。
他不声不响。许安平便忘了,他的思念从来都是深如海。铜钱抛掷千次万次,万次千次问卜不灵。没人知道那份风平浪静背后掩盖了底下多少波涛汹涌。
许安平心下一痛,晶莹的一颗泪落入所有人蔚蓝的心湖中。
美人落泪,菩萨悲悯世间万苦。
马小娴呆呆抓着麻绳。李狮湖看得忘记挣扎。
他还被人叫做水月升的时候,曾养过一对狐狸。
潇潇北风中,那个满山跑的女孩子一脚踏上碑石,转身冲着落日竖起食指,放下豪门壮语。
“终有一天,我要将毕生所学!写成一本书。虚静派!坐忘派!人手一本!不!”
她意犹未尽高举双手拥抱世界。
“我要天下修真者!以我为尊!以我为王!”
结果就是拉着他衣角到无人处,战战兢兢递上两页宣纸。
“师父,我,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她最近写了本书,叫,叫《武器录》。你你,你帮忙看看写得怎么样?好不好?”
那正是李狮湖口诀的出处,匕首篇。
之后,直到鼠妖灭门,《武器录》也没后续。
上次被刺,也是听到了这熟悉又离大谱的招式,迷了心神。
如今二徒儿的思念,又叫他想起那个如灿烂骄阳的娃娃。
他强忍失落,死死摁住“马小鹭”。确定道,“花宝,不是她。”
“不是?”
“不是。”
她功夫虽好,对这梨花雪的使用却是欠了一点火候。这才被他抓到了破绽。
许安平坚定地摇摇头。“若是那孩子本人,拼个鱼死网破也要当头劈下。最要紧的是,我和星子全心全意教导出来的孩子,无论如何转世,都不会这么卑鄙地骗人钱财、出尔反尔。”
“马小鹭”落下泪来。冲着李狮湖恋恋不舍地看了又看。
“花宝,”许安平拍拍“她”的肩膀,命令道,“回来!”
附身于人是大忌。五柳花千年不曾转为恶鬼。万不可因此被地府逮住由头,加以惩罚。
“马小鹭”哭泣着。仰面向天,痛苦地闭上眼睛。身子一软,落在许安平臂弯中。颈间指骨重回银白光泽。正在休养生息。
许安平让头痛欲裂的马小鹭坐好,好生休息。回头冲着李狮湖恶狠狠道,“把你偷的书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