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想起之前许安平说过不可在梦中做坏事,湖生顿了顿,“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的,”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这种事,许安平有经验。大手轻拂她脸上的疤,差点心疼得落下泪来。
  “他们做了大坏蛋做的事情,就应该受到惩罚。只是噩梦,无关生死,我甚至觉得有点便宜他们了。”
  “已经不疼了。”湖生羞涩地抓着他手放下去。“大哥你找我有事吗?”
  许安平感觉自己挖到宝了。从今生遇到童心尘开始就有一种感觉,全世界都在帮他。杀云霁一事,他更有信心了。
  “第三列第一个。”许安平指着从鹿白白手上抢肉铺的女子。
  那就是鲤鲤。但是需要她梦到自己。怎么她梦到的是鹿白白?
  “一千年过去了,要她梦到我也许难一点。但是,无论多久,我都会试。”
  “不用,”湖生摆摆手,“不管对方在做什么梦,我可以直接让你进去。”
  许安平还在震惊,湖生高举双手,“我说过了,我超进化!”
  话音刚落,许安平脚下一转,周围景色如雨水搅乱湖面,变得浑浊、动荡。
  一阵眩晕后,许安平脚下感觉到了泥地的踏实。
  连触感都如此真实,湖生是真的大有长进。
  耳边传来湖生的声音。“此处是梦。你慢慢过去。别吓醒她。”
  许安平点点头,环顾起四周来。
  此处是坐忘派的后山,鲤鲤生活的地方。
  许安平沿着兽道走,找到一列脸盆大小的洞口。捏了一些洞口的土壤,许安平找到了最新的一个。趴下,探头进去,手把着洞壁一点点爬进去。在外面看,像是这个深洞吞没了他大半个身子,只露出一双长腿在外。
  “鲤鲤?鲤鲤?”
  脚上好像缠了东西。许安平一惊,急急扶着狭长的洞壁一点点退出来。灰头土脸的他抹开脸上头发。只见自己的小腿正被一只巴掌大小的穿山甲幼崽死死抱着。鳞片还没长硬。怕是迷路了,把他脚踝当妈妈的尾巴抱着了。正好问个路。
  “你可曾见过这洞里的大穿山甲?她叫鲤鲤。是我的徒弟。”
  小崽子没有回话。看样子还太小,没发展出神识。
  许安平想挣脱它继续找鲤鲤。不料它死死抱着。许安平扒拉它。它疼了还叫唤起来。伴随着哭声,越来越多的穿山甲聚拢过来。
  许安平轻抚它鳞甲好生安抚。不料那些个小穿山甲也纷纷爬上身来。他们都很喜欢许安平,抱大腿小腿抱手臂,小一点抓不住也要抱着手指头不撒手,亲昵得很。
  密密麻麻的穿山甲把许安平的身子都埋了起来。
  闻到味道赶来的鲤鲤扒开一个又一个,爬上去占据了许安平个后背。还不忘警告源源不断的后来者,“走开走开!这是我师父!不是你们的!”
  从前还小,抱着他胳膊趴在他肩头小小的一只。如今,站起来比他还高,压在后背上的重量不亚于一个童中正。
  许安平脖子被她箍着,快要喘不过气来。
  “鲤鲤,鲤鲤,鲤,松手。咳咳咳,要,要死……”
  “他是我曾曾曾孙子。这五个是我曾曾孙子生的曾曾孙子。其他的我也记不清了。太多了。
  鲤鲤胸前端着小手手,迈着笨拙的脚步跟在身后。依旧像一千年那样,追着喊,“师父师父师父师父……”
  鲤鲤的时间停在了那架马车上。吃饭睡觉想师父,如是千年,马车再没有走动半步。
  而他,早已背对着太阳,渐行渐远。
  要他如何说,那天的太阳已经落下去了?
  要他如何骗她,师父忙完这一阵就回来陪你?
  他拉着人手将鲤鲤拽进怀里。两颗脑袋碰在一起,摇摇晃晃,指着月亮。
  “鲤鲤乖,鲤鲤记性真好。还记得这么久以前的事情。”
  好像回到了当年那个山坳上在看夕阳。只是,总不过是物是人非。他说,“太阳下山了。师父今夜陪你看月光。”
  单纯的鲤鲤久违地感受到了来自师父的宠溺。那是跨越千年依然丝毫不变的情感。她眼里盈着泪,转身将头埋进了师父胸前。
  她感觉到师父不像从前那样。
  从前他一挥马鞭就是十二分的洒脱。
  “走走走师父现在就带你去看。”
  “吃吃吃,放心吃,你师娘埋单。你帮师父把你师娘的小金库吃干净,一个子儿都不许留给他的虚静派!”
  “我错了就跪下错哪儿了,你错了就亲亲?不亲!鲤鲤!吃!”
  她长大了。一样的人一样的风景,当年的欣喜不见,如今只剩这一点偷来的眷念。
  “鹿白白说,他说,”鲤鲤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怕得语不成调。缓了好久她才问出了口,“他说师父已经不是当年的师父了,鲤鲤也不会是当年的鲤鲤。就算师父如今再说带我乘马车游九州,那也是谎言,是不忍看我伤心难过编造出来的美丽谎言。”
  “师父,”鲤鲤清澈的双眸凝着未干的泪珠。对他发出了无情的拷问。“他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
  鹿白白看得果然透彻。他揉揉鲤鲤哭得乱糟糟的头发,觉得这样不好看,又一根根拿手指去顺。
  “鲤鲤,喜欢鹿白白是不是?”
  到底是不晓得人间险恶的山间小妖,心事一被戳穿脸上顿时火烧一般。两小手疯狂摆动着,嚷嚷着,“没有没有,我们,只是,朋友。好朋友。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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