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时渠见她哭,扯下自己的奶瓶递给她喊:
  “吃!”
  陈淑华开心坏了,她说自己的女儿是个有良心的人,这点不随她爸。
  她给时清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她说非常期待这个孩子长大,因为她看起来就很有出息。
  毕竟,有几个小孩能一个人跑这么远来找亲生父母,被拒之门外又能一个人跑回去的呢?
  她能发现、能找到、还能回得去,就说明她敏锐、聪慧、坚强勇敢而且独立。
  她总抱着女儿说:“将来要跟姑姑学习,要和姑姑一样厉害。”
  女儿总流着口水回她:“姑姑,吃,蛋糕。”
  孩子不能总惦记着吃啊!
  陈淑华开始琢磨着给女儿上点学前启蒙课。
  她翻了好多书,买了磁带、绘本、积木……
  那时候没有网络,可是她已经有了育儿焦虑。
  ——这孩子怎么不按书上说的长呢?
  这种焦虑到了幼儿园稍微缓解了一点:
  原来大家的孩子都不照书上说的长。
  刚上幼儿园的时渠连着一个星期在幼儿园门口扒着铁门大哭。
  陈淑华狠下心凶她,
  她说“这个孩子好像软的吃多了,必要时得上点硬的才奏效。”
  时渠吓得乖乖去上学,陈淑华自己就坐在对面的咖啡店一直等她放学,然后当第一个接到孩子的妈妈。
  这样的情况没有持续太久,时渠很快就找到了上学的乐趣,
  陈淑华开始收到她送的小礼物,她评价自己的女儿:
  “智力没有问题,表达能力和学习能力格外突出。”
  她将每一件小玩意儿都好好地保存起来,六一儿童节的录制光盘也一直留着。
  时渠打开旁边那两个盒子,果然,一盒是光盘,一盒是她送给妈妈的礼物。
  小卡片、小红花、水彩画……
  一本厚厚的笔记本翻完,后面还有三本。
  时渠不必再看了,因为后面她开始记事,发生了什么多多少少都有印象。
  上小学之后妈妈在她的学习上抓得很严厉,还严格管控她吃零食和甜品。
  小时候总觉得妈妈管得太多,现在看,是陈淑华女士分给她自己的时间太少,
  她一个人,就占据了妈妈的整个青年期。
  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竟然犟过了爷爷和姥姥,再也没生过第二个孩子。
  何夕倒是翻开了第二本。
  里面掉出来两张写满的格子纸,是时渠小学时写的“我的妈妈”。
  陈淑华在旁边痛批:
  [你找蛋糕和薯片给你当妈妈吧!早晚有一天满嘴都是坏牙!肚子也坏!坏脑子的小孩!]
  “啊啊啊啊——”时渠连忙把纸塞回去,“我的黑历史,估计这一整本都是!姐姐你跳着看吧,我怕你看完要讨厌我了。”
  何夕才不会:
  “妈妈很爱你,写出来的你怎么都是可爱的。”
  可爱吗?
  可时渠毕竟不会永远是个可爱的、任人摆布的婴幼儿,她会长大,会有自己的思想,会脱离妈妈的掌控,会变成讨人烦的、叛逆的青少年。
  甚至有一天,她做的事会超出陈淑华的认知。
  这一本本的日记,就是时渠离陈淑华越来越远的过程。
  何夕姐姐看这些日记会是什么感受?
  也许,跟她当年看她的相册时是一样的?
  可相册是充满快乐的,何夕的真实生活却不一定。
  时渠想起好久之前曾直白地问过她,小时候过得快乐吗?
  何夕回答说小朋友的视角和大人的不一样。
  关于何夕的成长经历、原生家庭,时渠知之甚少。
  她想问也不知道从何开口,生怕随口一问就是冒犯。
  她也不希望何夕因为她去回忆不想回忆的东西。
  她挪了位置,坐到何夕身边,靠在她肩上:
  “姐姐?”
  “嗯?”
  “我们会有一个新的家的。”
  何夕阅读的视线停下来,停在本子上的某一段文字。
  时渠抬头亲吻她的脸颊:
  “只是我们两个人的,只要你喜欢的。”
  吻移到唇角,时渠掀起穿在姐姐身上的,自己的卫衣。
  ——学习能力格外突出。
  几个喘息之后,何夕脑子里只剩下这句话。
  她甚至连问话的技巧都学去了,只是依旧带着那磨人的、慢条斯理的章法:
  “姐姐,跟我在一起,你是快乐的吗?”
  何夕没办法用语言去回答她,但时渠知道了答案。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何夕,
  在早晨清透的光线里。
  像一张被揉皱的宣纸,雨滴打在折痕上,轻薄的纸张被浸透,水渍晕开、蔓延。
  揪紧的、破碎的、浓烈的、失神的……
  她抚上她的脊骨,像她从前安抚她那样去抚平她的战栗:
  “那让我们一直在一起吧,好不好?”
  一直在一起……
  何夕求之不得。
  她握住她的手腕,贴上去吻她:
  “好。”
  日记本散落在地板上,摊开的那一页,陈淑华写到:
  “我的女儿时渠,她一定不会像我一样,她嫁的人会和她两情相悦,她的丈夫会有一个完整而有爱的家庭、健全且正直的人格,他必须善良、温和、忠诚、负责任,最好能经常陪在她身边,这样,我才愿意把我的女儿托付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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