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正是城门刚开的时候,今日进城的人格外多,顾云木敲着锣吆喝,孩子们在一旁表演,耍长-枪的、喷火的、胸口碎大石的、还有小家伙扮猴的,好不热闹,不一会儿就吸引了好几圈人驻足。
  卖艺看本事,也看吆喝,几个孩子表演完,跑下来跟着顾云木一起求赏。随宴赶紧挤进人群,穿好戏服,为等会儿的变脸做准备。
  说来好笑,跟自己亲爹亲娘学戏没学到什么,倒是把三舅独会的变脸给学出了精髓。
  随峥最开始也是街边唱戏唱出来的,并不觉得卖艺和唱戏有什么高低之分,但随宴清楚,每每三舅在随峥面前表演变脸,随峥的脸色就会难看一些。
  到底还是有些不悦的。能安安分分在台上唱戏,就不要搞这些街边卖艺的东西。
  随宴来不及多愁善感,听见吆喝声又响亮了一些,那是顾云木在催人上台。她鼓舞好精神,动作夸张地几步移到了人群中央,先张嘴咿咿呀呀唱了几句能把随峥气得掀棺材板出来揍她的戏,再就是不断地边唱边变脸,惹起看官几阵惊呼。
  变脸会的人少,随宴演完之后赏钱立马多了好几倍。城中杂耍不止顾云木一家,但随宴就那么一个。
  变脸上午只能演一次,要为下午压场。
  随宴跟着顾云木从看官老爷的口袋里讨了满当当的铜钱,匆匆换下戏服,开始卖力地配合表演其余的杂耍。
  突然有人抓住了随宴的手臂,看她带着人偶面具不辨男女,但是伸手一摸就知道这是个女骨,调笑道:姑娘可否再演一次?我走过那么多地方,还是第一回见变脸。
  随宴没有挣开,笑道:老爷想看,下午再来便是,好东西不常露,露多了就不稀奇了。
  那人又在随宴手臂上摸了几把,这才松了手,扔了几块碎银过来,那我下午再来便是。
  随宴赔笑,招呼一声,好嘞,等着老爷!
  当真托了天气晴朗的福,一整天城门口来往的人络绎不绝,驻足停留看顾家班杂耍的人来了一拨又走一拨,随宴一整天几乎没歇脚,滴水未进,更别提吃点东西。
  她戴面具一是为了防遇见都京熟人,二是为了防被些登徒子认出她是女子,但纵使如此,她的手和腰还是被乱摸乱蹭了许多下。
  但好在这日的劳累是值得的,顾云木下午收了班后直接给了随宴二两碎银,白日里那老爷给的,拿着吧。
  多谢师傅,还是托师傅的福。随宴收下了,累得手脚都没气力动弹。
  等顾云木带着人回顾家班了,随宴这才挪到一边的巷里靠墙歇了会儿。没歇多久,想起随清,又撑起来往江边小馆儿方向去了。
  江边的小馆儿相比较江上的画舫来说又要干净些,上了画舫,那就是一艘船都被某个富裕人家的公子包下了,船上的人不管卖不卖身,都免不了那一遭。
  随清呆在小馆儿里,只要不上画舫,暂且没人敢强来。
  进小馆儿必须要消费一番。
  随宴去的路上买了几个冷包子吃了,找到随清近些日子会去的那家小馆儿,进去后也只敢点一壶茶,老实等着。
  等的间隙,她又不免发愁,愁起家里其他几个来。
  隋海和随河应该中午晚上都回去做饭了,几个家伙饿不到。她们说找做生意的门路,找的怎么样了呢?帮又不让她帮,能找到谁呢?
  随子堂又去赌钱了吗?今日又是哪几个倒霉鬼被他骗了几文铜钱呢?随文礼必定跟在一旁为虎作伥,好不惊讶。
  愁愁愁,家里没一个让人放心的。
  难怪说为人父母之后容易衰老,天天发愁,可不容易老?
  随宴精疲力尽,在脂粉香气中昏昏欲睡。她长相不比谁差,小馆儿里美人爱打扮,随宴从来不爱那些珠光宝气,清纯得像江底的白石。
  有人路过她,免不了多看几眼,毕竟看惯了浓烈张扬的牡丹,偶尔遇上一朵清冽的百合,自然觉得新鲜。
  但是看她的着装,似乎也是个来玩儿的,而且还不像个有钱的。
  几个公子哥嘴脸怪异的笑笑,嘀咕着什么女人也爱玩女人,调笑着走远了。
  惜阎罗杀来的时候,随宴已歪头靠在窗上睡熟了。有个脸肥手油的富商坐在随宴身边,竟然都没惊醒她,抬手要把随宴的头移到自己肩上的时候,一把不知从哪儿飞来的小刀直直地插在了桌上,离富商的手也就两指距离。
  富商吓得大叫一声,站起身看见了惜阎罗一脸杀意地走过来。惜阎罗替他跑过几回货,富商清楚这人不好惹,赶忙弯着身融入人群里跑了。
  顾八荒自然也跟来了,惜阎罗看着就这番动静都吵不醒的随宴,无奈叹气,转头吩咐道:你去看看随清在哪儿,别惊动他。
  哦。顾八荒应了,走了。
  支开了人,惜阎罗坐在刚刚富商坐过的地方,手撑着下巴看向随宴。她心里算着,随宴今年也十八了,要是正常长大,现在也该早早嫁人,兴许孩子都有了。可惜这人流落瑞安,不知家里遭过什么变故,总之是过的比寻常女子苦上百倍。
  弟弟妹妹尚没有照顾好,想来随宴应当也没有那种心思。
  惜阎罗胡思乱想一通,最后还是随心而为,手扶过随宴的头,让她靠在了自己肩上。靠窗的那边额头发了红,惜阎罗抬起手,替她揉了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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