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放在从前,她大抵会觉得随宴竟如此在乎我。
  放在眼下,她只觉得随宴,若你死在了此处,我会跟着你去的。
  半个身子泡在水中,脚下的水流越发激荡起来,随宴明显感觉到了那大蛇的游动。
  可她不敢懈怠,随师要紧,她满脑子只剩下这一个念头。然而毕竟只有蛮力,那锁链有了裂痕,却迟迟不见断裂。
  随宴背后是冷汗,额上是热汗,她感受到了随师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那么冰冷,冷得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
  终于,在她五指都磨出了血的时候,那锁链终于叮一下应声而断,随宴浑身一松,赶紧开了水牢的门,几下游到了随师面前。
  她有些怔愣。
  眼前这个这个看上去没了生气的人,是她的小师吗?
  随宴声音发颤,喊了随师一声,可随师在看到她之后,身体却猛然抖了起来,筛糠似的,停不下来。
  随师低着头,身子哆嗦着,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怜。
  一个人是有多可笑、多天真,才会指望着曾经抛弃过自己一次的人能够黏上自己心上的那块疤?
  全天下,是不是只有她随师这一个傻子?
  随宴给她买新衣裳、给她撕鸡腿、给她挑鱼刺、抱着她睡、对她笑、柔柔喊她小师
  林林总总,原来竟都是镜花水月,石头往湖里一砸,就全都幻灭了。
  只有她这个该死的傻子,傻到以为那些就是对自己的爱了。
  可随宴怎么会爱她,随宴为何要爱她?
  她不就是活该被抛弃,早在出生那年就该死了么?
  随师浑身发冷,身体几乎感觉不到温度,她全部的力气都在手上,用指甲来掐住掌心的软肉。
  她必须要让自己时刻记得那种刻骨的痛感,才能彻底杀死那个对随宴还有所期待的傻随师。
  随宴眼中蓄满了泪,很快便滚滚而出,她想用手碰碰随师的脸,可靠近了,却又猛地往后一缩她害怕了。
  随师看着她靠近又远离,微微一勾唇。
  一颗心已经烂透了,此刻再怎么捅也不会痛了。
  随宴身上是一双素白的衣裳,随师的眼睛便追着那抹雪白的袖口,看它再次缓缓靠近自己。
  她甚至看见了随宴在伸手时,湿透的衣裙和长发黏在身体上,她无法遮住的细白脖颈也露了出来。
  那么细,那么脆弱,像是只要她伸出手抓紧,就能捏碎似的。
  随宴看着披头散发、浑身湿冷的随师,发觉她此刻竟比当初倒在丹枫堂门口前还要伤得重,让她都不知道还有哪里是自己能下手碰的。
  小师随宴摸了下随师的脸,触手像块冰一般,她不敢再触碰了。
  她甚至不敢再看了,只能哽声说道:小师,你,你这束缚该如何解开?我要如何,才能
  随师注视着随宴为自己落的泪,观赏了一会儿,又朝随宴伸了手,匕首,给我。
  好,好随宴赶紧将匕首递给了随师,怕伤着她,刀尖都是对着自己的。
  接过匕首的时候,随师脑子里猛地有了个想法她要是就着眼下的动作一推,能够正中随宴的心口,必死无疑。
  于是,随师的目光又在随宴脸上转了一圈。
  然后她发现,她似乎还是舍不得杀了这个人。
  原来她还是会对她心软。
  随师咬着牙,手起刀落,蓄起了一些力气,狠狠斩断了那些拴住自己的铁链。
  等那些铁链落入水中,她终于一身轻松,轻松得只要一闭眼,就再也不能睁开。随师甩了甩脑袋,突然一偏头,看见了一只硕大的白蛇头。
  那匕首还在她手中,随师猛地一拉随宴的腕子,同时将那匕首朝着大蛇的头刺去。
  匕首贯穿蛇头的时候,她借了白玉石的力,提了一口气,带着随宴跃出了水潭,两个人重重摔在了梅花树下,重重喘着死后余生的大气。
  小师,小师随宴起了身,突然发现随师的眼神和神态不对,赶紧上前了一些。
  她伸手抓住了随师的一只手腕,喊道:大姐来了,是大姐来了,别睡求你,别睡
  大姐?随师双眼眨得极其缓慢,突然出声,随宴还听她轻轻笑了一声,是大姐来了啊,大姐来救小师了吗?我好冷啊,大姐怎么不过来抱抱小师?咳咳
  随宴听见随师开口的那刻,眼中的泪便奔涌而出。
  她怎么想得到,秋云山会做到如此地步。
  她怎么想得到,随师被带过来后竟会经历这些。
  她为了一个随子堂,到底都做出了些什么啊?!
  随师动了动身体,颤颤伸出另一只比死人还惨白的手,递向了随宴,大姐,小师好冷啊
  我,我随宴止不住自己的泪,扑上前,一把抓紧了随师的手,她几乎摸不到什么温热,哭得更凶了,小师,对不起
  她想抱抱小师,可是又怕她疼。
  她想道歉,可是又怕她恨自己。
  随宴抱紧了随师发软的身体,只能不停哭着告罪,对不起小师,我没想到会是这样小师,你抬起头看看我好不好?你哪里疼,我带了药,大姐给你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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