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娘子,金环玉钗,今后要什么没有,何必在乎这根旧木簪。”侍婢微微摇头,起身走了。
  郁卿闭上眼,捏着木簪的手靠在心口。沐浴的热水鲜花一浪一浪打在身上,熏得她鼻尖泛红。
  去年春天,芦草乡的后山上开遍桃花。郁卿折一把春枝回来,挂在窗前。不到三日,谢去的桃瓣落了林渊满桌。
  她叹道,若能永远留住这枝春桃,该有多好。当时她就这么一说,到了夏末,林渊忽然取出一枝桃木簪给她,簪尾雕了三朵桃花。
  郁卿无法想象眼盲的林渊是如何一点点磨出这支木簪,呆在原地许久不言。林渊便冷下脸,说他闲着无聊做的,若不好看就拿去当柴烧。
  自此这根簪子再也没有离开她发间。
  沐浴后,侍婢们又为她穿上繁复的纱衣。冬日里建宁王府处处燃炭,庭院内暖如春天,不似她那间苦寒院落。
  郁卿定定看着镜中自己,为她盘发的侍婢叹道:“娘子容色甚美,不输府上任何一位夫人,只是流落在外,欠了些养护。”
  她垂下眼,不想反驳侍婢。
  建宁王对她一见钟情,不如说见色起意。郁卿虽不觉得她在建宁王心中有多少分量。但好歹,他以她的名义做了许多荒唐事,其他人都不曾有过这般待遇。
  原著中的舞姬郁卿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一心痴恋建宁王。对她指东,她不敢往西。
  郁卿攥紧手中木簪,桃花在指腹压出红印。
  高墙外还有人等着她,她绝不能沦为建宁王气女主的工具,更不要被丢到军营里。
  脚步声由远及近从院中传来,屋门嘎吱对开,侍婢们俯身行礼问安。
  郁卿扭头看去,忽然怔住。
  来人容貌极为英俊,身姿雄健像一匹蓄势待发的猎豹,行动间步履生风,锦绣华服衬得他尊贵无双。这样一个英气勃发的男人,却偏生一双含笑多情眼。
  但让郁卿怔愣的是,她竟从建宁王身上看出几分林渊的影子,
  建宁王谢非轶放慢了脚步,停在她身前。他眼中好似含着无尽的怜惜,教人看一眼,心神都被牵走了。
  他仿佛不敢置信,伸手抚上郁卿侧脸,“本王找了你一年半。”
  “奴也等了王上一年半。”郁卿咽了咽,凄惨道:“奴从平恩侯府逃出来后,就迷了路,颠沛流离到白山镇才知蒲州地远,奴又身无分文回不来。听闻随州刺史投靠了王上,便想去城里寻王上的人,谁知刚进驿站就被打晕了。”
  建宁王蹙眉:“那为何不曾书信与本王?”
  郁卿从没感觉脑子转得这么快,立刻道:巴亦伺扒意陸救柳散“奴在深山里待着,哪里清楚外面发生什么事、王上又在何处。奴只是对王上全心全意,怕自己寄了信,被外人察觉,反而连累王上。”
  此话既出,连她不禁感叹绝境能逼出人的潜能,她居然还有演戏的天赋。这么恶心的词都能讲得面不改色。她仰首望去,建宁王那双多情眼中还留着笑意,看不出分毫异样。
  但他忽然抽离了手,嗓音压了下来:“卿卿是说,在外面找了男人,还全心全意对本王?”
  郁卿一凛。
  他果然查到了林渊。
  这一年里林渊几乎从未出过家门,连织坊的娘子们都不清楚她家藏了个郎君。但建宁王是手眼通天的男主,他究竟查到了什么,郁卿不敢赌。但她绝不能让建宁王害了林渊,也不能让他起疑。
  “奴的确收留了一个男人。”郁卿哽咽道,“但从来只当他兄长,让他帮着劈柴打水,防着流氓恶霸,否则奴哪有见到王上的一日。”
  建宁王视线下滑,落在她胸口,他不信有男人能与郁卿同居一室而不心动,除非他是个瞎子。
  他面色沉沉:“背叛本王,可知是什么下场?”
  郁卿此时也明白了,建宁王根本就是来兴师问罪的。一早就看穿了她在竭力找借口。
  她确是有点小聪明,但她更有自知之明。她骗不过建宁王这种人精,事已至此倒不如不演了。
  郁卿道:“知晓。但我敢对天发誓以证清白,王上不能污蔑奴。”
  建宁王微微眯眼,钳制住她的下巴:“那也是找了男人!”
  郁卿浑身发抖:“王上还不是找了其他女人!”
  话既出,周遭忽然凝滞了一般。侍婢们霎时跪了满地,俯首不敢出气。
  郁卿僵着脊背,仰着脖颈,却时不时瞟向他,一副又怕又倔的模样。
  建宁王上下打量着,忽然肆意地笑出声,在她一旁坐下。
  郁卿不知道他犯了什么病,还没开口问就被他拦腰提起,放在腿上。
  “莫要吃醋,本王自是信你的心意。”建宁王轻轻抚摸着她的脊背,浑不在意道,“区区山村野夫,还能比得上本王不成?若他知晓你是我的爱妾,还能上门与本王叫板?”
  郁卿闭了闭眼:“那是自然。”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希望林渊能与建宁王叫板,带她离开。
  但她更希望林渊能好好活着。
  第11章 那本王替你写。
  侍婢们端上盛满葡萄荔枝的白玉盘。又奉上银杯美酒,净手金盏。
  眼前珠光宝气,府外府内,可谓天差地别。
  建宁王看破她讶异,笑道:“和那山野村夫在一起时,可曾有这般用度?”
  郁卿哪敢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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