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宫中的膳食的确特别好吃,她本来就饿,这顿一不小心吃得有点多,饭后竟脑袋发晕,上下眼皮打起架。
  谢临渊瞧了她一眼,嫌弃道:“你怎么又困了。”
  郁卿还是没搭理他,就坐在万春殿的美人靠上犯困打瞌睡。
  谢临渊正批阅奏折,抬眼盯了她许久,叫她来磨墨。
  郁卿揉揉眼睛走过去,路过案牍时,差点踢到案脚。
  她若无其事错开身,谢临渊却发现了她的动作,便用一种看笨蛋的眼神看她:“你到底会不会走路。”
  郁卿依然不理他。
  自她进殿起,就没和谢临渊说过一句话,只有时幽幽望着谢临渊,似乎在想些什么。
  最终还是谢临渊先受不了了,阴沉质问道:“你今晚哑了不成?”
  郁卿仍不理他,垂着眼磨完墨,就坐到一边去打瞌睡了。
  谢临渊明显气息不稳,也不再和她说话,似是不愿和她这般人计较。
  过了一会儿,谢临渊竟烦躁不已,连折子都看不下去,丢下笔走过来晃醒她:“你再不说话,朕就把薛郎的牙一颗颗敲碎!”
  郁卿瞥了他一眼,扭过头去当作没听见。
  谢临渊气笑了:“你从哪学来这套?”
  郁卿没从哪学的,只是单纯心里烦,不想回他半句话。不论他如何威胁嘲讽,郁卿都一概不理,一言不发。
  今天中午,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谢临渊带她进宫,为何要让她住在承香殿?总不能用锦衣玉食折辱她吧?他似乎在和她炫耀长安宫最奢侈的宫殿。
  当初谢临渊眼盲腿残,贵为太子,却要和一个村姑虚与委蛇,心中一定非常压抑。如今登顶九五至尊,说不定只想和前任炫耀他过得有多好,想看她自卑自惭的模样,满足他的自尊心。
  她想事的间隙,谢临渊的不悦累积到了极点,让她立刻滚出万春殿。
  郁卿看了他一眼,沉默地起身,收拾裙摆往外走。
  谢临渊眼见着她慢慢走远,消失在殿门口,又觉得她凭什么和他怄气,命柳承德将她叫回来。
  郁卿自外面寒风中走了一圈,心中倒是冷静多了。她围领戴了又脱,最后不咸不淡地站在万春殿里,歪着脑袋,欲言又止。
  谢临渊冷冷看着她:“你非要和朕闹不愉快是吧?”
  郁卿缓缓道:“陛下……”
  听到她出言,谢临渊竟隐隐松了口气,随之而来的是更强烈的恼火:“不想说就出去,不要耽误朕批折子。”
  郁卿才反应过来他还得处理政务,便点头告罪:“那陛下先做正事,臣妇先告退。”
  谢临渊额间生疼,她就是个火引子,只要靠近就能将他点炸了,他早晚被气出病来。
  “快说。”他一字一词,明显已经在爆发边缘。
  郁卿犹豫地收回脚步,低头平静道:“臣妇只是感慨罢了,不得不承认。陛下这些年大有不同,不仅权倾天下,令四海朝贡,万里江山一片繁荣,还有如花美眷相伴,情投意合……”
  刚开始,谢临渊还阴沉地勾了下嘴角,听到后面眉头越来越皱起,直接打断道:“你在胡说些什么东西。”
  郁卿一愣,难道她不小心拍错了?
  谢临渊盯着她迷蒙的双眸半响,传了雪英进殿,开口便问:“夫人今日都见过谁?”
  雪英似对天子极为忠诚,记性也尤为好。一口气说完了她今日所听所去所言,从薛郎说到李贵妃,有些连郁卿都不太记得了。
  谢临渊听罢,哼了声,忽然挑眉问:“你喜欢艳青金的耳铛?”
  郁卿不懂他为何问起这个,摇摇头。她怕疼没打耳洞,自然不喜欢耳铛。
  谢临渊坐回案前,翻开折子道:“来往都由柳承德一手操办,朕没空理这些闲事。你有那功夫不如多识几个字,免得连宫里的牌匾都认不全。既然你的状元郎君不教你,明日朕给你找个先生,省得你一天乱听人嚼舌头。”
  说完,又顿了顿,微微仰起下颌,弯唇道:“女子好珠宝,又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你喜欢就开口问朕要便是。”
  “……”
  郁卿沉默了很久,她总觉得哪出错了,好像一开始还正常,如今谢临渊的反应竟愈加扑朔迷离。但好像他心情还不错,她便斗胆问:“陛下,臣妇想要见一见薛郎。”
  谢临渊唇角的笑意渐渐沉下来,笔尖也悬在半空中,浓黑的墨汁落入砚台,激起一丝松香苦味。
  良久后,他道:“不准。”
  郁卿深吸一口气:“薛郎何错之有?陛下竟要将他投入大狱,还这么不明不白拘着臣妇,于情于理都不合!”
  谢临渊双唇紧抿,眼睛定在奏章上,翻过一页,淡淡道:“朕清楚。”
  他清楚此事天理难容,却依然不肯悔改。
  郁卿从未见过有人如此理直气壮,一时间双唇苍白,颤声道:“你何必来回折磨我们……你如今要什么没有!”
  谢临渊抬眸看她一眼,又垂下,缓缓道:“夫人累了,带她回去。”
  内侍上前拦住郁卿手臂往后退,郁卿转身前回望殿外,天色混沌,西风断断续续,吹起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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