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郁卿只是静静仰望着他,无奈道:“我又成了贱籍倡优,而你已是九五至尊。即便你无数次把我贬进尘埃,又抬到多高的位置,我也无法因这强烈落差而迷恋你的权势,答应你的要求。只因高低贵贱的户籍不过是一层外皮罢了,从不是我本人,我知世上有贵贱,却不知自己多贵多贱。请陛下放过奴吧,就像奴放过当年的太子殿下一样。”
  她说完便要起身离开。
  月色下,树影横斜,落在谢临渊的脸上。
  他的眼眶忽然赤红,似是终于听懂了这句话,眼底瞬间涌出极度复杂的情绪,混杂着怨恨,不甘,偏执和……悔恨。
  郁卿走出几步,忽然被他拽了回来,蒙住双目,脑后紧紧抵在树干上,唇上传来明确的咬痛感。他手上的鲜血打湿她薄薄春衫,贴在小腹上,冷意激得她肌肤颤抖。
  郁卿懵了一瞬,便狠狠踹他,打他,指甲划破他脸颊和颈侧的皮肤。谢临渊默许她所有的不敬,却在唇齿间回以同样猛烈的进犯,不论她如何撕打,都永不放手,永无间歇,愈来愈烈地掠夺她的呼吸。
  郁卿被他吻得脸色涨红,几乎窒息,眼角不断溢出眼泪。她胡乱拽着他的头发,一把扯掉他头上紫金盘龙帝王冠,砸在他右耳上。
  温热的血溅在手背,郁卿忽然怕得抖了一下,帝王冠不慎从她掌心滑落,跌在她宜春下院的旧鞋边,滚入泥尘与腐烂的残花。
  谢临渊的长发尽数垂散,在春夜风中与她凌乱的鬓发交缠,不分彼此。墨发如同一道屏障,隔绝了月光,将她与他的面容笼罩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郁卿感觉他的手忽然放开她的眼睛,可睁开眼仍然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的身躯也将郁卿压得毫无缝隙,龙袍上沾满廉价皂角的香气。郁卿浑身颤栗,手臂和双腿逐渐脱力,只能被动靠在粗糙的树干上,承受他或深或浅的吮啄。她因窒息呜咽地哭出声,泪水滑落在交错的唇齿间,让彼此共尝到一丝苦涩的咸。
  谢临渊忽然抬手,轻轻捧住了她的脸,放缓了攻势。他手上的鲜血沾上她的脸颊,与她的泪水交融。
  头顶春树抖落了二人满身碎花,贴在他沾满鲜血的手上,他的拇指轻轻抚摸着郁卿的脸颊。不知何时吻停止了,夜色寂静,只有二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郁卿仍看不清眼前人的面容,只听见他声音低哑得不可思议,在她耳畔响起:“跟朕回去,朕就放了薛廷逸。”
  郁卿混沌的脑海猛地清醒,但随即又心灰意冷。他还是是想用薛廷逸拿捏她。等谢临渊下一次想拿捏她,又会将薛郎下大狱。
  谢临渊久久等不到她回应,咽了咽:“说话,你还要什么。”
  郁卿的嗓音亦哑得发颤:“我要你彻底放过薛廷逸。不再用她挟制我,你可以随便罚我,我都认,但不可以用罚她来逼我认错。”
  谢临渊呼吸声加重,气息伏在她耳畔,激得她耳后泛起一阵酥麻。就在郁卿以为他又要说些高低贵贱凭什么没资格的话时,谢临渊嗯了一声。
  郁卿不敢置信他突然转性,难道男人都是得手后便答应女子的要求?
  她狐疑道:“你骗我那么多次,连名字都骗我,我凭什么相信你?若你食言怎么办?”
  这次换谢临渊久久不言,郁卿听见他微微的吞咽声,她知晓他无论如何,都无法证明自己再也不会骗她,无法单单用承诺让她相信。
  更糟糕的是,他是天下至尊,可以随时反悔毫无顾忌,同时,也更难以让她再相信。
  可他也不需要让她相信,他只用以权势压她就好,就像之前他所做的一切。
  但郁卿还是想要一个答案,因为他此刻的答案大概代表着,为了取信于她,他本能地愿付出到什么地步。
  片刻后,谢临渊低沉的嗓音响起:“若我食言,就放你走。”
  郁卿眼睛缓缓睁大。
  说到底她还是不信,谢临渊此人就像一只狡诈的狼,谁知道他有什么阴谋诡计。
  但此刻的诱惑实在太大,就算过了一段时间他翻悔,那也值了。
  郁卿道:“你要立旨。”
  谢临渊冷哼一声:“你先跟朕回去,朕当着你的面立。”
  郁卿咬牙:“行。”
  谢临渊缓缓起身,郁卿看见他脸上脖颈的抓痕红痕血道,右耳上沾满血的伤口,顿时吓得发懵。
  谢临渊瞥见她眼中恐惧,忽然笑了:“就你那点力道,还不如狗咬的。”
  郁卿呆滞片刻:“……陛下被狗咬过?”
  谢临渊抿唇不说话了。
  郁卿伸了伸脖子,试探道:“陛下现在不怕我生出反心了?”
  谢临渊微微眯眼,忽然抚上郁卿的侧脸:“若你敢背叛朕,朕就杀了——”
  郁卿挑眉眨眨眼道:“杀了谁?”
  谢临渊一顿,面色略显扭曲,微微侧过头去,咽下习惯性跃到唇边的名字。
  再开口时,他说:“杀了挑唆你的那个人。”
  郁卿眼珠转了转,这才理了理衣襟,缓缓扶着树干起来,慢吞吞走到谢临渊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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