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郁卿屏住呼吸,按了按飞速跳动的心脏,刚要往里去,迎面对上前院的贵妇人。
她年近五十,眼角布满细纹,手持点香灯,通身绯罗朱衣佩绶大带,翡翠珊瑚的冠钗耳铛,腕间一条白砗磲佛珠。
贵妇人蹙眉望着郁卿。
只一眼,郁卿就认出她是孟太后,陛下与建宁王的生母。她与建宁王实在太像了,几乎由一个模子刻出来。
郁卿忽然有个猜想。
谢临渊与建宁王只有一成像,与太后也只像一成。那他的五官容貌定像极了先皇。
孟太后端起佛珠,打量着郁卿的首饰衣着,眼中流露出讥讽,转身回殿中。
她身侧的宫人上前呵斥道:“你是哪宫妃子,仗着陛下宠爱,竟敢擅扰娘娘清净!”
郁卿赶忙行了个礼,急声道:“请太后娘娘恕罪!臣妇乃新科状元,大理寺丞薛廷逸发妻刘氏。”
孟太后忽然顿住脚步,诧异地回望。
宫人也愣在原地,张着嘴说不出话。
郁卿警惕地环顾四周,见雪英没追上来,又道:“臣妇寒门出身,不懂规矩,并非有意冲撞太后娘娘。”
孟太后颤声道:“今日并无宫宴,你既是外臣之妻,为何身处这禁宫深处?”
她显然猜到了为何。
但郁卿还是说了。
“是陛下拆散我夫妻二人……”她一开口,然后无法控制地鼻尖酸涩,“将我强行绑入宫中,囚在承香殿里。”
孟太后深吸一口气。
半响,她忽然怒斥道:“这个孽障!”
宫人立刻跪下,惶恐道:“请娘娘息怒!”
郁卿也照猫画虎叩首。
孟太后行至她身前,肃声问:“陛下赐你何种位份?”
“陛下不曾赐。”
“他何时将你带入宫中?”
“二月三日。”
孟太后让她抬起脸,郁卿心中升起一股惧怕,缓缓扬起脑袋,和太后复杂的眼神对上。
孟太后并未掩饰惊艳神色,缓缓道:“原来如此,哀家还以为陛下转性,是因为李贵妃。”
郁卿不懂,但她不敢多问,毕竟还有事相求。
远处雪英的呼唤声传来,郁卿只好告罪离去,孟太后也没有拦,只是静静望着她的背影,似乎在思索什么。
郁卿出去后,被雪英暗中责备了好几句,心情却异常畅快,甚至压不住上扬的唇角。
原书剧情中太后和建宁王母子情深,得知易听雪被建宁王强取豪夺后,一时不敢置信,直骂易听雪说谎。后来看了易听雪满身伤,便放她离宫,永远不要出现,以免成为建宁王的污点。
希望孟太后行行好,不要让她成为谢临渊的污点,赶紧放她跑。她这次定跑得远远的,隐姓埋名一辈子。
-
每日傍晚,郁卿不是被叫去万春殿做功课,就是谢临渊来承香殿,盯她做功课。取决于谢临渊的奏折还剩多少。
郁卿之前被打了四次手心,十分记恨,又不敢翻脸。
她的功课依然零碎不堪,甚至堪称稀碎,谢临渊越看面色越冷,抽出一根长笔杆,刚要开口——
郁卿抢先一步,伸手到面前,懊恼道:“快打!多打几下省得下次还要开口吩咐。”
灯影摇曳,映得她委屈的眸中泪光晶莹颤动。
谢临渊没见过有人敢这样和他说话,一时竟气笑了,快出口的命令忽然忘了说下去,嫌弃道:“朕就没见过你这么——”
下一刻郁卿立刻抢话:“我懂!陛下就没见过我这么笨的,除了打我,没别的招了。”
“你真以为除了薛郎,朕没别的办法治你?”
郁卿仔细品味着这句话,眼珠转了转:“那陛下的意思是……不打了?”
谢临渊觉得她总能让自己更生气。
“七年过去,你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这般见缝插针,口蜜腹剑。”
郁卿彻底听出他不打的意思,管不了口蜜不蜜,腹中剑在哪,顿时浑身轻松,低着头扣纸。
谢临渊冷声道:“说话。”
郁卿瞄了他一眼,继续抿着嘴,不理他。
谢临渊最恨她故意爱答不理的时候:“你又要怎样!”
“要你以后都不能打我!”郁卿瞪着他。
谢临渊看她一眼,转过头去,继续阅奏折:“可以。”
郁卿怔在原地,双唇因震惊微张。她完全没想到他答应得如此容易,她还以为要大吵一架,被他贬去哪个犄角旮旯,他再莫名其妙冒出来,疯了一般折腾她,最后才答应。
“赶快写。”谢临渊抬眸命令。
“好吧……”
郁卿晃着笔,杆尾点着案上纸,神情不停变幻。读到自己写错的地方时,忽然扬起侧脸笑了一下,露出两颗虎牙尖。
“教你识文的女官和朕禀告过,你并非头脑愚笨,只是贪玩。”谢临渊翻过一页,淡淡道,“若你能十日不错一处,朕就带你出宫。”
郁卿缓缓抬起眼看他,不说话。
“想去何处就告诉雪英,朕忙于政务,没空管你闲事。”谢临渊将柳承德传进来,命他带走桌上批好的奏章给三省夜值官员。